天上的雲彩流動得很快,陽光一會兒清晰,一會兒模糊。車內很安靜,只偶爾有些翻動報紙的聲音。
像往常一樣,我占據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窗外,仍是熟悉的江南風景在流動,稻田處處,水渠密布,一些破舊的房屋從窗前一閃而過,無邊的綠色在眼前迴旋、奔瀉。
人在旅途,已習慣於把視線投向窗外。一片沉靜的光芒開始在車中瀰漫。此時看著窗外的風景,生活中許多細小而真實的東西開始在心中萌動,它們遙遠得像這個季節裡的一縷荷香,一層濃似一層地飄進我的記憶。
有人說世上所有的門都是一種冰冷的拒絕,亦是一種妖冶的誘惑。那麼,窗呢?我不知道它該是什麼。窗對於我的意義並不複雜,也許那只是窗外,只是窗外的一角天空。而窗與窗外似乎比門更能引起人的某種迷戀和遐想。
牆上嵌著一扇簡單的窗,窗外,滴滴雨珠,如一重濕潤的水簾,在薄霧中輕輕籠罩。兩個身影呈現在窗口,沉默而堅定的站立著酘酘這是畫家懷斯筆下的窗,也是為沉思者準備的窗。單純與寧靜之中,某種人生理想的東西開始沁透你的全身。
窗外,茂密的爬藤在鐵欄杆上蔓延,對門的窗幔徐徐拉開,從落地窗內走出的該是一位端麗的少婦。她走上陽台,雙手輕輕走上欄杆,皮膚在晨光之下染上了一道迷人的色澤。落地窗耀眼地貼在身後,映照出她所享受的另一種華美。
喜歡的還是小巷中的窗。黃昏時分,走進小巷深處。想像中應有一曲弦索叮咚的在耳邊悠悠地迴旋。小巷兩旁是一棟棟小木樓,樓上一排長窗,中間一方玻璃,四周的窗櫺雕刻著各種圖樣。窗內透著微弱的光線,一位女孩的側影出現在窗前,手中的絲線在繃子上輕輕舞動,嫺靜得猶如沉浸在夢中。
最難忘的是外婆家的那一扇窗。那是一面後窗,窗外是一條小河,河的對岸同樣參差枕居著幾十戶人家。清晨,推開窗戶,一陣氤氳的水氣開始在屋內輕漾。我從窗口探出頭,只見外婆已高挽著褲角,在河埠上揉搓著衣裳。白天我總是跟隨著表姐到一座石橋上瘋跑,玩累了,便靜靜地趴在窗口,看著窗外。對岸的牆壁綿延著一層青綠的台痕,河埠旁總有一些不知名的水草順著波紋疏疏朗朗地漂浮著。還有各色各樣的船從窗前穿梭而過,最興奮的是看到一些稍大的船,裝著一群白白的小豬,匆匆地向集市那邊劃去酘酘那一段日子總能清清淺淺地流進我的夢裡,讓我回味,並且思念:思念著那一扇窗,思念著我的外婆。
窗子巧妙地鑲嵌了四時變化之景,倚窗閒眺,孤寂的視線便彷彿有了依偎,但終究也可成為一種誘惑。如若窗外是秋水殘月、花痕葉影,那就更會使人癡思默想了。
車窗外的陽光開始變得有些耀眼。一扇扇窗隨著閃爍的光線一同在我眼前搖晃,遙遠,又是那麼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