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期接近尾聲，上課的情況似乎有點欲罷不能，老師遲下課，我繼續和同學討論一會，踏出教室，走道上已空空蕩蕩的，午餐時間，學生們大都去用餐了。

我往樓梯口走去，迎面遇到一張熟識的中年男子面孔，他剛從另一間教室走出來。

我們看到對方時，幾乎同時脫口而出：「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原是我工作的報社相關資訊公司的工程師，約在十年前，那時網路這個新興的媒體隱然有一種蓄勢待發的跡象，趨勢專家們預言網路將取代傳統的平面媒體，成為未來傳播的重要媒介，一些嗅覺較敏銳的文化界朋友也開始籌辦電子報等。

身為副刊的編輯人員，我們也努力思考著如何結合網路載體，趁早「收編」網友們。很快的，我們提出了「文學咖啡屋」的企畫案，這個企畫主要針對網路做徵文，活動的型式有「每月駐站作家」、「網路接龍寫作」等，希望藉由平面副刊來帶動網路書寫的風氣。當時這個企畫案由我負責執行，因為涉及到網路，自然需要資訊人員的協力，他就是那時和我一起合作此案的工程師，他負責幫忙架設、管理網站等相關工作，因此，我們曾互動頻繁一陣子。

「文學咖啡屋」經營了兩年之後，網路熱潮已如火燎原，網路作家逐一冒出、成名，當階段性的工作完成後，「文學咖啡屋」也就順勢關門了。之後，我和他甚少聯絡。後來，從公司的人事公布上才知道他離職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因為太意外了，我們倆又重複問了一次，然後相視而笑。

「我在讀博士班，你呢？」他說。

「我也在讀博士班啊！」我回答。

於是我們倆邊走邊像新同學般互相自我介紹，他說，七年前離開報社後，他換了幾次工作，剛開始的工作雖然不錯，但近幾年因經濟不景氣，待過的公司不是倒閉，不然就是快倒了，後來有機會來學校兼職國科會計畫專案的研究助理；隔年，順勢考進了博士班。現在他是博士班一年級的學生，和我同齡的他，這下子成為我的學弟了。

中年之後重返校園，比起年輕的時候，壓力可能來得更大，拋開體力不說，大部分回流受教育的人，都有專職的工作及家庭要照顧，無法全心讀書這件事常常成為焦慮的來源；若拿到學位後想要從事教職，必得和年輕的精英學子較量，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和他談到了重回校園念書的心情，也聊到日後再轉業的困難。言談間，有點寡言的他說了好幾次「順著走」，我注意到他這個習慣用語，接口說：「『順著走』真是一個好詞。」

重返校園，當下只要把書讀好就行，至於拿到學位之後能做什麼？要做什麼？就隨順因緣，就像當年的「文學咖啡屋」在我們的手中開張，又在我們的手上結束，想想這一路過來，我們也不過是「順著走」吧！


（本專欄每周二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