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檔案
出生:一九三八年生
籍貫:台北永和
學歷:
台大外文系畢
美國約翰霍普京斯大學碩士
經歷:
南投縣駐縣作家
中央大學駐校作家
慈濟大學兼任教授
晚晴婦女協會、荒野保護協會義工
台灣「現代文學雜誌」創辦人之一
中華婦女寫作協會常務理事
得獎:曾獲中山文學獎、聯合報特別小說獎、吳三連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等獎項
作品:著有「尹縣長」、「紙婚」、「老人」、「城裡城外」
一個學校一輩子能誕生一個大文豪已經百年難見了,一九五七年的台大外文系卻一口氣出了四個,陳若曦和同班的白先勇、王文興、歐陽子因合編「現代文學」而走向寫作之路,她活潑外向,每天忙家教、社團、舞會,鋒頭很健,文筆更出色,二十年後,四位同班同學全成了揚名國際的作家。
更傳奇的,陳若曦回台灣後嫁的「新先生」,也是台大的同班同學。
眨眼半世紀過去了
那時,四個人都向《文學雜誌》投稿,後來主編夏濟安去了美國,眼看雜誌就要打烊了。她和白先勇天天騎單車上學,總在新生南路上遇見,邊騎邊聊。有次她提起《文學雜誌》不辦了,很可惜,要是有錢,可以辦個新雜誌。白先勇說:「錢?我可能有辦法。」結果真給他「搞」到了,從他爸那兒。陳若曦記得「現代文學」最大開銷除了印刷和紙張費,還有就是稿費。「我們一開始架子很大,說《文學雜誌》每千字有四十元,我們也要。」
可是王文興規定大家都不能領稿費!還催著自己、白先勇、陳若曦三人隔期交作品,「我都快被逼死了。我要當家教,還得寫小說!白先勇以前存了作品,我沒有,只好拚命寫,就為了省稿費。」進了台大,陳若曦其實也很失望。她記得有個老師,從秋天風景蕭索,扯到日本男人喜歡和女人廝守,結果女同學都嘻嘻呵呵,只有她狠狠的瞪著他!另外一位老師殷海光就很有號召力。「他的課我一堂都不逃,邏輯我學了什麼,鴉鴉烏,等於零。」回憶裡,很多趣味,一九五一年考進北一女初中部,開心穿上白衣黑裙,第二年就換上綠制服;起先被人喊「郵差」很不習慣,還盼著哪一天能改回來。陳若曦是少數穿過白、綠北一女制服的學生,她說,眨眼半世紀過去了,綠色成了顯色,也成了榮譽象徵。
不讓鬚眉的陳若曦那時候就不喜歡同學叫她本名「秀美」,非取個像男人的名字不可,後來真的有別系同學來送稿就當面問她:「請問,陳若曦先生在嗎?」聽得順耳多了,因為這樣,還把洪智慧取個筆名「歐陽子」,更男性化。
因為知道這個非常有趣的故事,所以拜訪她那一天,故意從對講機裡「秀美姊!」這麼一叫,「嗨!」陳若曦答得異常爽亮,開門後,見到桌上的枇杷,在黃昏裡,映著她古典的藍衣裳,再繞進房間瞧一瞧,看到一台新電腦:「我二十年前就用電腦寫稿了,等於我的打字機。」現在多加了E-mail功能,信箱裡,來自舊金山的兩個兒子的家書,成為她晚間散步回來最渴盼的溫暖。
君子報恩十年不晚
陳若曦住在建國花市邊,靠近大安公園:「因為我做義工解說員,常有朋友來家裡開會,非住近一點才方便。」說到朋友,「敢做敢為」、「敢做敢當」,「君子報恩十年不晚」的百分百隨和的她,為什麼到了晚年竟會獨自一個人?
中午才和「前先生」和睦的共進了午餐,她感嘆,做朋友相處就那麼容易,成了牽手就老是為「意識形態」而吵得不可開交,連做家事也總有哩哩扣扣:「我叫他老爺洗個碗,他居然大唱『我命苦、我命薄,一生娶不到好老婆酘酘』」唱得鄰居都聽到了。
台北木匠家庭出身的陳若曦,霸氣裡有溫柔,溫柔中又有堅持,年輕時受到左派思想影響「不顧一切」而前往大陸,卻為文革而失望,出走後寫下了深刻的《尹縣長》一書, 這是她的成名作,從文革風暴中脫離,歷經清算、下放勞動,化為陳若曦筆下的傷痕文學。現在她淡然地說:「我這輩子的理想性大概都沒有了。」如今她仍每天有固定的產量,筆耕不輟,正在寫一本大大的回憶錄:「好多事都記不得了,怎麼想,都想不起來酘酘。」她輕嘆了一下!朋友說,她的人生閱歷太豐富了,不但是兩岸政治異議分子的同情者,還曾為美麗島事件求見蔣經國,也曾會見胡耀邦質疑一國兩制、赴西藏與十世班禪對談西藏自治。在創作之外,她高度關切現世,作品即是她人生的呈現。
「其實,我非常不喜歡政治。」她只希望做個永遠的「反對黨」,盡到監督政府責任。成長經歷日本統治,民族主義比較強,後來發生二二八,陳若曦在家門口親眼看到有人被槍殺,之後白色恐怖,對國民黨相當反感。心想共產黨把國民黨趕到台灣,共產黨一定很了不起。自以為是的反差,是第一個原因。第二個原因呢?是她看毛澤東選集,覺得這個人好會寫,社會主義尤其為工農做事:「我是在這樣的理想下去中國的。《尹縣長》對政治的看法有著和他人不一樣的深度。」
《尹縣長》裡面有個短篇「任秀蘭」,女主角投糞坑而死,帶著很大的震撼力。陳若曦風格的走向,就是簡單明白、強悍有力。
「去大陸,是我第一任丈夫想去,不過我也同意。後來也是他要離開,但我後來想回台灣,他不願意,拉鋸戰到最後,只好分手。三棟房子都給他,叫他趕快結婚,我一個人回來。人們追求理想,力量好強啊,很難想像,我想,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