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的兩旁,簇擁著雨後盛開的幾百樹幾千樹的櫻花!這櫻花,一堆堆,一層層,好像雲海似的,在朝陽下緋紅萬頃,溢彩流光。當曲折的山路被這無邊的花雲遮蓋了的時候,我們就像坐在十一隻首尾相接的輕舟之中,凌駕著駘蕩的東風,兩舷濺起嘩嘩的花浪,迅捷地向著初升的太陽前進!」--冰心《櫻花讚》
名作家冰心寫櫻花,魯迅也愛櫻花。有人說紹興是周樹人的故鄉,而仙臺卻是魯迅的故鄉,因為旅居仙臺的種種經歷,促成了作家魯迅的誕生,而魯迅也一直對松島留有記憶,「我先前寓居日本時,春天看看上野的櫻花,冬天曾往松島去看過松樹和雪」。對櫻花則曾如此描寫:「上野的櫻花爛漫時,望去卻也像緋紅的輕雲……」
為紀念魯迅先生逝世七十周年,並藉著緬懷前輩讓更多的同學走近文學、走近魯迅,在二○○六年的春天,中國杭州高級中學各社團,以魯迅文學社為主,舉辦杭高首屆「櫻花文會」,一些杭高的青春學子一起在魯迅先生親手種植的兩株櫻花樹下賞櫻花、談文學、回味校友們在杭高留下的「櫻花絮語」。二○○七年,杭高的三個文學社團,包括魯迅文學社、杭高青年雜誌社、校園節拍,都積極參與。
二○○八年春,三月江南,草長鶯飛,當九十九歲高齡的櫻花樹又要開放時,舉辦的第三屆「櫻花文會」突破前兩屆只限杭高師生參加的規定,在櫻花盛開時節廣邀杭城熱愛文學的中小學生、各類文學社團一起共享櫻花的爛漫。主辦單位以「前塵雅事前塵夢,如此春光如此花」為主題,規畫豐富多彩的文學活動供大眾參與,如:手植櫻花傳承文脈、櫻花絮語寄心願、花字訣詩歌競賽、現場賦詩、文學定向、文學溯源、cosplay秀等,許多人應櫻花之約、應文學之約、應青春之約而前來參與。
從二月、三月、四月,從台灣到日本,從南到北,隨著氣候的變遷,櫻花一路開去,賞花的人們也從台灣追到日本。
日作家渡邊淳一在《曼特萊斯情人》對櫻花有著令人落淚的描寫:「也許太美的櫻花會使人累的。可櫻花就是這麼拼命地表現美麗。也許有人認為它不必那麼認真,可它卻做不到。」
一樣看花兩樣情,日本櫻花美學與大和精神、文化關係甚深,他們視生命美如櫻花,短暫卻絢爛,是壯麗淒美。就如詩人大岡信的詩作「東京輓歌」:
「我們漫步盛開的櫻花樹下╱它們已經開始掉落了」
「人麼事物都腐爛╱你,也一樣」
「在春天的深處╱春天的屍體」
曾經留學日本的台灣詩人詹冰(一九二一│二○○四),他的《日本風物誌》的俳句〈櫻花〉有鮮明的日本印象:飄落的櫻花瓣,是離鄉青年的鄉愁:
「現在是笑極點。
其證據是,
正在滴下的美麗淚珠…」
讀櫻 尋地景
從二○○八年開始,文建會推出「閱讀文學地景」活動,並從二○○九年初推出「好山好水.讀好書」活動,為的是引領大眾閱讀文學,閱讀文學背景--作家筆下的社會環境。
春來,掀起賞櫻風潮,陽明山、九族文化村、霧峰……在賞櫻的片刻,不免聯想屬於櫻花的詩篇章句,於是,移步探尋「櫻花」文學地景。
落櫻後.遊陽明山
--周夢蝶
依然空翠迎人!
小隱潭懸瀑飛雪
問去年今日,還記否?
花光爛漫,石亭下
人面與千樹爭色
不許論詩,不許談禪
更不敢說愁說病,道德仁義
怕山靈笑人。這草色
只容裙影與蝶影←飛
在回顧已失的風裏。
風裏有栴檀焚燒後的香味
香味在落日灰燼的臉上走著在山
山與樹樹間--
同來明年何人?此橋此澗此石可
仍識我
當我振衣持缽,削瘦而蕭颯。
直到高寒最處猶不肯結冰的一滴
水
想大海此時:風入千帆,鯨吹白
浪
誰底掌中握著誰底眼?
誰底眼裡宿著誰底淚?
多樣的出發,一般的參差!
若楊枝能點微塵為解熱的甘露
若眉髮如霜餘的枯葉
蕭蕭散落歸根。霓虹在下
松濤在上。紮一對草翅膀
我欲凌空飛去。
神使鬼差。縱身有百口口有百舌
也難為逝者訴說--
櫻花誤我?我誤櫻花?
當心愈近而路愈長愈黑,這苦結
除卻虛空粉碎更無解得!
《風中緋櫻》.霧社
鄧相揚的《風中緋櫻》一書,陳述花岡初子充滿傳奇與爭議的一生,如同風中飄零的緋櫻,令人悸憾與動容。
七十多年前,不堪日人極權統治的泰雅族賽德克人莫那‧魯道,領導族人發動了「霧社事件」,事件爆發後,深受日人「撫育」政策所栽培的花岡一郎、二郎,卻夾在「忠」與「不忠」的情結糾葛下,不得不率領家族大小共二十一人,在花岡山上集體自縊。
他們在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像霧社的迷霧般,並未獲得歷史的正視與評斷。
花岡初子是抗日部落頭目之女、花岡二郎的遺孀,更是「霧社事件」餘生者中最重要的當事人和見證人。她親眼目睹事件現場的殺戮,並偕同夫婿二郎以及花岡一郎的家族避難於花岡山上,更經歷了「霧社事件」和「第二次霧社事件」後瀕臨滅族的危機與族群生命的再生,以及賽德克人、「日本皇民」、「中國人」、「台灣人」…等等時代變動下的多重身分與情結。
這本書整合歷史文獻分析、深度田野訪談和報導文學,揚棄了非善即惡、非親即仇的簡易二分法,而從人性與文化的面向去探討「霧社事件」,並且延展到事件當事人的家族及後代。
《櫻花夢》.那羅
「在櫻花樹下大口喝酒,櫻花落到酒杯裡一併喝下,這就是文學。」
陳銘磻與櫻花的緣分始於三十六年前他到那羅部落錦屏國小任教。《櫻花夢》懷念十八歲時在尖石鄉錦屏國小任教一年的山林點滴,《尖石櫻花落》記述尖石的山光水美,並傳唱尖石部落的人文人情。
陳銘磻懷想起那羅部落曾經滿山遍野的山櫻林,那時的部落,雖然是從內灣車站得走一天山路才到得了的荒蠻之地,卻是不折不扣的桃源。那時新竹的八景十二勝之一就是「錦屏觀櫻」,初來乍到的陳銘磻不僅結交許多原住民好友,還為滿山櫻花震撼,沿著那羅溪夏天更蔓延滿谷的野百合。當時學校推動植花種樹,陳銘磻就帶著學生種櫻花、石竹花等花草。
在《忽逢桃花林》裡,作家尋找尖石櫻花落與五峰清泉夢,:「時當春日迎臨,從山間、空間忽然凝聚而來的午后輕霧,使得岩壁下的這幢玻璃屋,朦朧中聳立在雲深高處,櫻花雨落盡的清涼季節,看山迷濛,看那羅文學屋恰似不斷延伸的一朵雲彩,在青空裡亮出某種晴朗的離奇快意。」
五峰鄉的春聲是瓣瓣櫻花落地時,無怨無艾的聲息,是櫻樹集結滿滿的粉紅花色,飄然散落的逸興心情,默然書寫著季節變化的宿命因果,卻留下為什麼櫻花偏向青春正盛時,紛紛掉落,墜入大地響起徐徐不斷的春聲輕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