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一平

2025年春，《科學人》雜誌舉辦了一場交流大會，邀集三、四十位教授齊聚南庄，會場設於李家維教授位於山林中的兩棟玻璃建築「骨倉」與「荒堂」。「骨倉」以生物標本收藏為主，「荒堂」則典藏大量中國古文物。

同行的蔡明順兄感嘆道：「李家維教授的收藏實在令人讚嘆！佛像、神像、唐三彩、瓷器、陶器、玉器、骨架、化石、標本……應有盡有，還看見滿坑滿谷的螢火蟲標本。能在國內最頂尖的生物學家帶領下，透過顯微鏡觀察一億年前的琥珀，又聆聽關於如何復活一萬三千年前滅絕的恐狼的最新研究，簡直是一場知識的饗宴，也彷彿重溫學生時代的戶外教學。真要感謝《科學人》團隊的用心安排！」

我個人對李教授收藏的中國古文物特別著迷，尤其唐三彩馬與陶馬。有位同行教授問道：「這些馬是戰馬，還是儀仗馬？」我不假思索、略顯班門弄斧地回答：「戰馬的馬鬣通常自然垂落，而貴族騎乘的馬則會將馬鬣修剪成三瓣或五瓣。李白在〈將進酒〉中寫道：『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其中的『五花馬』，便是指馬鬣剪成五瓣的華貴坐騎。」

三花馬的風尚也見於宋人郭若虛《圖畫見聞志‧卷五》所記：「唐開元、天寶之間，承平日久，世尚輕肥，三花飾馬。」據載，韓幹〈貴戚閱馬圖〉、蘇大參家所藏的〈三花御馬〉，以及張萱〈虢國出行圖〉中皆可見三花馬形象。白居易亦有詩云：「鳳箋書五色，馬鬣剪三花。」可見當時三花馬為皇族貴戚之間的時尚象徵。

大行家李家維教授聽我侃侃而談，只莞爾微笑，讓我這野人得以獻曝一番。

在「荒堂」的眾多佛像中，我最喜愛那尊手持降魔杵的護法韋馱，其相貌端正威嚴。我曾在英國蘇格蘭國家博物館也見過一尊韋馱（右圖），造型則顯得較為憨厚。

據說，古代中土，寺廟中的韋馱護法手持降魔杵的姿勢具有特殊含義：若將杵扛於肩上，表示寺廟規模宏大，能免費招待掛單僧人三日；若平端於手，則為中型寺廟，可接待一日；若杵指向地面，則是小寺廟，無力招待遠來僧人。僧人投宿時，只需觀察韋馱持杵的方式，便能心領神會。

蘇格蘭的那尊護法韋馱雙掌托杵，應屬中型寺院之象徵；而「荒堂」中的韋馱，則將降魔杵指向地面，似乎暗示「恕不接待」。然而這天，李教授卻極為慷慨，熱情款待所有與會者，一場豐盛晚宴在知識與友情的交織中圓滿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