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怎麼不是小玲護士？」三十歲罹患乳癌末期的小滿問護士小慧。

「護士阿玲因身體不舒服，今天由我代替她。」也是安寧居家護理師的小慧小聲回答。

「阿玲怎麼了？」

「沒有啦…」

「她到底怎麼了？」小滿繼續追問。

「就是--，沒什麼啦！就是--阿玲她前天晚上深夜，小產了啦…」

「有沒有怎樣？」小滿緊張地問。

「還好，小玲還打趣地說，是她年輕時沒把握時機，等年紀大了才懷孕…」沒想到小慧講到一半時，小滿突然大聲說：

「她為什麼要這樣？前天我就覺得她的臉色不太好，我還一直叫她要多休息，她卻一直說她身體很好…」小滿說完後，看到小慧沒有出聲，過了一會兒又繼續說：

「孕婦為什麼還要硬撐，在這麼熱天出來看病人？就算她不來看我，我也不會怎麼樣啊？」因癌細胞腹部轉移造成大量腹水，肚子已經漲得很大的小滿，愈說愈大聲。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後，護士小慧開口說：「小滿！妳是不是很生氣？」「嗯！」

「妳很氣小玲前天來看妳時，沒跟妳說她身體不舒服？」

看到小滿沒說話，只輕輕點點頭，護士小慧就繼續說：「妳生氣小玲沒把妳當朋友，而把妳當成病人看待？」

「對啊！我雖然全身都水腫，可是還可以應付，我以前也小產過，我知道那種感覺不好受；小玲現在還好嗎？」

「她已經休息兩天了，現在正漸漸恢復體力。」

「假如妳見到她的話，麻煩轉達我祝她早日康復，然後，趁著還能生，繼續懷孕，不要氣餒，我祝她早生貴子！」

「我會把妳的祝福轉達給她知道。有您這位好朋友關心她，我想小玲一定很高興。」

隔天早上，護士小慧跟我說：「其實病人也很關心我們這些醫療人員。」

「對啊！自然關心別人的心，並不會因得癌末而有所改變，這正是『慈悲心』。」

「且這種愛心的發揮，是那麼直接又強烈，讓人深深感受到，一點都不虛假。」

「真正心存慈悲，對生命充滿愛、而且把修行內化到自己生命深處的人，就算走到生命盡頭時，也不會改變對自我價值的認同、追求與實踐。」

「看來這是很高的人性修養，是不是老大常說的：把生命善用到最後一分一秒鐘？」

（作者為醫學博士、中山醫院緩和病房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