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文字常有妙用，組合變化稍有差池，涵蓋可以背道而馳，遠在還沒有現代標點符號可用前，對著一篇密密連綴的「古文」，往往一口氣讀下去不知所止，等到老師以硃筆點分段落，表述常不一致，好事者因此製造很多「笑談」，用以自娛也娛人。

　「思無邪」只有三個字，自古就有不同的解讀方式，它原有督促正念之意，把逗點符號分置，就成為頗堪玩味的「遊戲」，重點可能在「思」，在「無」或在「邪」。

　那年奉命訪問巴拉圭，緊密的工作一一完成後，還多出半天可自由運用，聽說近鄉有個「原汁原味」的印第安生活區，搶著時間就奔去。

　才搭上地方公車就意外得寶，有位可遇不可求，極具特色的模特兒坐在對面，他頭裹紅布、腰纏同色布料，赤膊的膚色是深深的磚紅，臉部及四肢，都像遠古的銅鏡般，在烈日下四向反光。

　他神態尊嚴，威儀十足，目不斜視，穩如泰山，我興奮地打開畫簿，試探他的反應，他仍若無其事不理不睬，整段車程他維持同一姿態，我只好調換自己座位，一連搶畫了三張。

　抵達目的地，他下車真快，沒幾步路就不見人影，惆悵地望向他的去路，幾位印第安孩子已迎過來，後面跟著一位青春正盛的少女，令我眼睛為之一亮。

　她臉型娟秀，骨肉婷勻，舉手投足，婀娜多姿，沒有脂粉的雙頰，分別塗上直徑二公分、嫣紅色的圓塊，圍裙之外，胸前的一串項鍊，便是赤裸上身唯一的穿戴。

　她很自然地走到我身邊，項鍊乃隨著步伐搖幌擺盪，它們溫柔地觸摸她的胴體，多情地摩挲她亮潔的肌膚，走著走著，我忽然緊張起來。

　「在公共場合裸裎相見珥珥也許不太好吧！」

「讓人看光光珥珥你不難過嗎？」

　我神不守舍，她胸無點塵、一派天真，及至「思無邪」三個字忽如泉湧，我才慚愧自己想偏也多慮了！

　她在樂土中一無邪思，我踏進來，也該胸懷磊落思無邪啊！

（作者為畫家、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