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回憶起,民國七十二年進入中國佛教研究院就讀時的情景。第一周出坡整理環境,排班時生活輔導老師一再叮嚀放置木柴的屋頂老舊、濕滑,千萬要注意,以免掉下來。很榮幸我正好打掃那個地區,由於瓦片易碎,屋頂梁柱頹毀,因此我在打掃時更加如履薄冰般戰戰兢兢。就在打掃結束後,兩手提著掃具轉身要回去的剎那,「噗通!」一聲,我掉到柴房裡面,昏迷不醒,直到下午護生同學餵狗時,才看到我。他們立即將我送醫急救,但是脊椎骨第五、六節折碎,壓傷味覺、嗅覺的事實已無法改變了。
「諸法因緣生,諸法因緣滅」,二十二年來,我雖然失去了味、嗅覺,卻減少我很多的煩惱,使我不會為香臭而歡喜或厭煩;更不會為味道的好壞而揀擇,對修行而言,這倒也是一件好事。
記得有一次隨著佛光山雲水醫院義診車,前往屏東縣的深山義診,路程頗為遙遠,只有二十幾戶人家。上午看完病患,吃完便當,就與慈悲基金會醫護人員及義工挨家挨戶關懷需要關懷者。走著走著,來到一間小木板屋,義工都用手摀著鼻孔,異口同聲的說:「味道好難聞哦!」大家好奇的走近似欄杆的鐵門,裡面東西不多,但凌亂不堪,更嚇人的是地上的蛆蟲在幾堆大小便中鑽來鑽去。大家再把臉靠門縫看,突然看到門左後方坐著一位中年太太,一頭亂髮,自我比手畫腳,嘴裡念念有詞,一看就知道精神異常。我們眾人目視著她將地上的蛆蟲一隻一隻地往嘴裡送,咬幾口又吐出來,當時還是在家信徒的滿禎法師驚叫著:「那是蟲,不能吃啊!」但她還是無動於衷地看到蟲就抓、就吃,要不然就念一些聽不懂的話。
看到此幕人間地獄,心裡有著說不出的難過!打聽之下,才知道這位婦人離婚後,引發憂鬱症、精神病,已十幾年了,平常由大哥扶養。她常因神識不清,一出門就不知去向,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只好將她鎖在那間空屋,三餐及生活瑣事都是大嫂親自為她處理。然而人生無常,她的大嫂因病住院,由於這位婦人會攻擊人,所以沒人敢進去幫她打掃。
「馬上行動」是佛光山慈悲基金會的精神,我們立刻與她的大哥聯繫。隔天,近二十位義工菩薩帶了打掃用具與剪髮用具等前往。連哄帶騙將婦人扛至她大哥家,為她洗澡,剪髮、剪指甲、洗衣;有的則幫忙刷地、擦門窗…。所有義工即使戴上口罩,還是不定時的跑到屋外噁吐,因為他們的嗅覺無法抗拒屋內的惡臭,而我卻能不為外境所轉,主要是因為我沒有「嗅覺」!
回想過去,因摔傷而失去了味覺與嗅覺,如今卻因禪修調身而恢復了味覺,究竟是有味覺好呢?還是沒有味覺好呢?其實,好也未嘗好,壞也未嘗壞。所以云:「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