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盛宜俊

大學快畢業前，交往了二年多的女朋友，也就是現在的妻子，說要邀請我到她家見見父母。當時，從未拜訪過她家的我，心裡慌亂極了，但心想總是要面對，於是找了個假日上午去她家。

妻子家是開理髮店的。那天客人很多，我侷促不安地坐在沙發上，邊和未來岳父對話，邊盯著他老人家幫客人剪髮，待客人都剪完了，他才坐下來和我閒聊起來。聊了好一陣子後，妻子見我頭髮也該修整了，於是就請岳父幫我剪髮。抵不過岳父的好意，我不好意思地坐上了理髮椅。

當岳父仔細端詳且觸摸過我的頭髮後，就說我的頭髮雖然濃密烏黑，但髮絲偏硬，確實是不好打理。然而，經他老人家一番高超的操作下，剪出來的髮型層次分明且服貼，令我讚嘆不已。這也難怪，岳父從十幾歲就出師開店，且經過四十多年歷練，手藝早已到了爐火純青地步。此後的二十多年，我的頭髮都是由岳父幫我打點，直到幾年前，他老人家過世為止。

岳父離開後，我試著到多家理髮店剪髮，有快剪店，有家庭理髮店，還有高級髮廊，但卻沒有一家剪出來的髮型，能讓我真正滿意。

有天，我偶然在鄰近岳父家不遠的巷弄裡，找了間家庭理髮店理髮。那老闆娘有三十年左右的從業經驗，剪髮的技術雖無法比肩岳父，但也還算精湛，從此我就成為她的主顧了。

有次閒聊時，我提起岳父，沒想到她也認識，還誇曾擔任過理髮工會幹部的岳父熱心公益，常主動召集同業組成義剪隊，犧牲假日休閒時間，深入偏鄉僻壤，為長者及弱勢團體剪髮。尤其令她敬佩的，是我岳父離世後將大體捐贈出來，提供給醫學院做教學研究，將大愛遺留人間。

深感有幸成為岳父的女婿，並能在過往的相處中，時時接受他老人家的教誨，可惜翁婿緣分已盡。但每每在理髮店剪髮時，我總會緬懷起岳父拿著推剪，憐惜地幫我整理頭髮的畫面，那份恩情，至今無法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