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招池

我們社區有一百多戶人家，分別從南庄、三灣、頭份等地聚集過來，且都是從老家分枝散葉的年輕夫婦，緣分讓這群人聚在一起。

每隔一天的晚間，固定有垃圾車來收垃圾。每當垃圾車音樂響起，一個個動作遲緩的老者，像從蜂巢裡湧出的老蜂，心裡很急，手腳卻不配合；有的耳朵重聽，總是提著垃圾，目送黃色車子的屁股揚長而去；有的在等候時間打了個盹，根本忘了門前那包垃圾；各種情況都有，不管來不及丟或忘了丟，心裡總是很懊惱。

老社區與老人，生活步調自然慢悠悠的，但垃圾車有時間的壓力，不能配合老者的步調，一切按照規矩來。我住在社區尾端，必須比別人多走一段路，有時〈少女的祈禱〉音樂被強風帶走，常常讓我成為追車的老嫗，總是跑得氣喘吁吁的，社區便有人大聲喊叫：「還有人要倒垃圾！」制止清潔隊員開走。

我心想：「讓垃圾車等我以致誤點，引發他人的不便，很丟臉。」於是，我養成「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習慣，先把垃圾放在路口等候。如此一來，可以減輕奔跑的負擔，萬一趕不上，鄰人也都能順手幫我處理；大家都熟稔，連垃圾是誰家的，一看就明白。

有一天，東北季風過境，風強雨驟，我放在路口的垃圾袋竟然不見了，我以為被強風帶到別處去「旅行」；眼看著垃圾車開來，我心裡急，眼球轉得更快。這時，鄰居媳婦提著一大袋垃圾來，笑著說：「妳的垃圾被我偷走了，我看到它很不安分，想跟風神私奔。」年輕人真會說笑，但她那善念像一朵撲鼻的香花，薰得我心花怒放。

日前，氣溫突然降低，風也颳得猛，我看到一個瘦弱老婦蹲低著身子縮成一團，手上晃著兩袋垃圾，我問：「怎麼了？」「好冷喔！急著出來，忘了穿外套。」她哆嗦著說。我立刻把她手中的垃圾搶了過來，叫她趕快回家，以免受寒。

她的謝聲不斷地灌入我耳朵，就像我先前那包不翼而飛的垃圾，心裡的感受是一致的，不管幫助人或是被幫助都是人間最暖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