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開法師(佛光山副住持、南華大學榮譽教授)
對瓊瑤遺書的分析與對大眾的建議 (續)
在上周的文中,我談到「瓊瑤對於生命終點的錯誤期望」與「瓊瑤的信仰」,承接上周的內容繼續如下:
4. 瓊瑤的信仰 (續)
瓊瑤自述於二○一七年在《今周刊》上讀到一篇文章〈預約自己的美好告別〉,引發深深的感觸,就決定要寫信給兒子和兒媳。後來瓊瑤在臉書上寫下了她的心聲——預約她自己的美好告別,這也就是寫給兒子和兒媳的一封公開信,還說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封信,其中還提到希望可以立法通過「安樂死」,不過若能夠尊嚴死,則是聊勝於無。
從這封公開信中,可以看出瓊瑤對於宗教的認知與心態,不但非常膚淺,而且還透露出一種自以為是的傲慢。瓊瑤說道:
無神論等於是一種宗教,不要用其他宗教侵犯我。
你們也知道,我和鑫濤,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尤其到了晚年,對各種宗教,都採取尊重的態度,但是,卻一日比一日更堅定自己的信仰。
我常說:「去求神問卜,不如去充實自己!」我一生未見過鬼神,對我來說,鬼神只是小說戲劇裡的元素。但是,我發現宗教會安慰很多痛苦的人,所以,我尊重每種宗教,卻害怕別人對我傳教,因為我早就信了「無神論教」!
為免間接轉述造成不必要的誤解,我就直接引述瓊瑤在公開信中的原話如上。瓊瑤自己宣稱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也可以說是沒有任何宗教信仰。客觀而論,宗教信仰與言論是個人自由,瓊瑤愛怎麼信仰,就怎麼信仰,或者什麼都不信,這都無可厚非。然而,瓊瑤是公眾人物,而且是在社群媒體上公開發表其主張,對大眾有廣泛的影響,這就要接受社會的公評。
瓊瑤的認知與言論,反映了她對於宗教的誤解以及狹隘觀點與心態,她沒有虛心探索,就將宗教逕自簡化為「求神問卜」,等同於「鬼神迷信」,這是極其膚淺的。她竟然還說道:「不要用其他宗教侵犯我」,這句話透露出她對宗教的一種輕蔑心態,是頗為傲慢與粗暴的言詞。
宗教是古今中外世界各個文明的文化傳統,不但是錯綜複雜的社會現象,也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殊不知「求神問卜」也好,「鬼神迷信」也好,只是「宗教」落在世俗人生面所呈現出來的諸多「現象」之一端,而非宗教的「本質」。此外,是否見過鬼神,根本就不是宗教信仰的必要條件。我也從未見過鬼神,這毫不影響我對宗教的理解與對佛教的信仰。
真正的宗教是啟迪芸芸眾生,轉化身心,斷除煩惱,破迷起悟,福慧雙修,超凡入聖,慈悲喜捨,普度眾生。唉!可惜瓊瑤寫了一輩子小說,也應該讀過不少書才是,竟對於宗教的認知如此膚淺與片面,可悲!可嘆!
不過,她的公開信中也有值得肯定之處,在其遺願中,她明確要求不要以任何宗教形式悼念自己,諸如:不發訃文、不辦公祭、不開追悼會、私下家祭即可。此外,不做七、不燒紙、不設靈堂、不要出殯等等,最後要盡速火化,採用花葬的形式,讓她歸於塵土,這些都是值得肯定的。
雖然瓊瑤說她早就信了「無神論教」,等於是沒有宗教信仰,但其實她還是有信仰的,她信仰「愛情」。在她的遺書中,儘管她提到她不知道人類有沒有靈魂,但是語氣中還是期盼有靈魂的。如今,我敢斬釘截鐵地說,瓊瑤已經親身驗證了她的靈魂確實存在的。
5. 瓊瑤的小說與多重人生
瓊瑤出生於戰亂時代,幼年時一家人顛沛流離,東遷西徙,走過大江南北,一九四九年跟隨父母移居到台灣。由於父母都是國文老師,受家庭氛圍影響,瓊瑤自幼熱愛文學,九歲開始寫作,以一篇《可憐的小青》初試啼聲,刊登在上海《大公報》。二十五歲時發表了第一部長篇小說《窗外》,在文壇出名,因此結識《皇冠》雜誌老闆平鑫濤,並與之相戀。
其筆名出自《詩經》詩句「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意為細膩純潔的極品美玉。瓊瑤一生創作了六十七部作品,大都是言情小說,改編成電影有五十五部,電視劇三十四部。七十五歲時,完成最後一部八十萬字長篇小說《梅花英雄夢》。
身為一位多產的作家,瓊瑤筆下所創作出來諸多人物角色,已經精采地活了很多世代。她在這些小說人物的人生百態中,鋪陳了各色各樣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生離死別,栩栩如生,躍然紙上。她對「愛」與「情」的演繹,影響了全球華人世界,海峽兩岸,呈現出人生可以有這樣的情與愛,對不少人是有啟蒙意義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