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書摘】《牛津植物學家的野帳》到植物仙境採集天南星

文/克里斯.索羅古德 譯/韓絜光 |2025.0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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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克里斯.索羅古德 譯/韓絜光

克里斯‧索羅古德(Chris Thorogood)是牛津大學植物學家、插畫家和演說家,研究興趣集中在演化遺傳學、植物分類學和生物多樣性熱點。本書是他驚險刺激的全球採集之旅,書中栩栩如生的全彩植物科學繪圖全都來自索羅古德筆下。



我探出懸崖邊緣往下看,崖壁夾帶著碎石一路滾入酒瓶綠色的帕弗斯森林深處。異常柔和的金黃陽光逐漸爬上樹梢,片片泡泡糖粉色的百里香(Thymus integer)散落在腳邊的石頭間。我的視線內有兩叢岩生天南星(Arum rupicola),大概在我下方八公尺處。我開了幾個鐘頭的車才來到這片偏遠的森林,我非看到它們不可——但生態學者說得對:不容易呀。我環顧了一會兒坡壁,沒看出可行的路線。沒有路,樹也稀疏,沒東西抓。我下得去嗎?冒險嘗試似乎莽撞。在野地探勘了一整天,我真的累了,我在腦中衡量:罕有機會得見的植物,對上扭到腳踝、割傷、拉傷、斷腿、潛在醫療保險索賠……是的,可想而知,權衡利弊後,我做了正確的決定。

我下去了。

要命,這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伴隨一聲雷響和嘶鳴,大地拖著我動了起來,正在利用繩索垂降的我驚恐萬分。碎石在我身下翻騰,出於本能,我夾緊小腿,蜷起身體。一切發生得很快,岩崩減弱,我被沖到原定位置以南幾公尺的地方,算是幸運逃過一劫。我冷靜下來,看了看往上要怎麼回去,然後手腳並用,小心翼翼往上爬,沿路又引發三次小坍方。我趴在地上,臉頰貼著石頭,抬眼看我的戰利品:旗幟般的佛焰苞,盛開到恰好露出手指粗的長穗。夕照下,它們一閃一閃的,彷彿由內被照亮,紅豔發光,看得我目瞪口呆——看來我終究做了對的決定。我爬回牢靠的陸地,渾身擦傷和血跡。離開前,昏昏欲睡的帕弗斯森林已被夕色照得一片金銅。我坐下來看了一會。

以美形容還不夠

最後一天。我在這裡還有一種植物要看。我著了魔似地大步穿越荊棘草叢,因為只剩兩個小時就得到機場辦理登機,我沒空分心。但四月的賽普勒斯島堪稱愛琴海的植物仙境,要不分心很難,隨意一停就有十來種東西可看,儘管我沒那個時間。

傾斜的山坡領我走下溪谷。往機場的路上還踩在水裡,並不是一趟旅程的好結尾,但我不得不這麼做。彎腰鑽過樹枝,我拔掉卡進頭髮的細枝,挑掉襪子裡的草刺。好像看到了。我加快腳步。

在那裡!才剛盛開,數一數有六株,綠色佛焰苞上遍灑酒紅色斑點,隱隱有股不好聞的氣味,像功率五十瓦特的龍芋加上些許糞肥——但,噢,它們可真漂亮,如此奇特卻美麗。絲緞光澤向光線借了藍色,嚮往自由的花穗像一窩剛孵化的毒蛇昂首吐信,彷彿隨時可能飛射出來。只以美形容還不夠,它們太完美了。我跟個瘋子一樣,大大咧開嘴巴,笑得合不攏嘴。

現在,愛琴海的每一種天南星我都看到了。而我腦中嘮嘮叨叨,喜歡從細節獲得安全感,樂於使一切井然有序、定義清楚、分類清晰的聲音呢?總算安靜下來了。

(本文摘自一卷文化出版《牛津植物學家的野帳:從IKEA到火山口,一趟勇往「植」前的全球採集之旅》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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