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美瑢
媽媽和弟弟都出去工作了,只剩我與爸爸在家。爸爸坐在木椅上,說著:「去北部拾荒。」我跟爸說:「台北沒有拾荒的工作,都是資源回收的。」爸爸又問:「何時資源回收的?」爸爸的話裡,似乎是說台北應該也可以拾荒,怎麼變成資源回收了?我知曉爸爸的問話,說:「幾十年前就開始資源回收了。」爸爸再問我話,但話題已跳開了。我想,爸爸的心思轉場了。
幾分鐘過後,爸爸又想到什麼似的說:「勝發(爸的姪子)那棟房子要賣沒?」我知道爸爸想到他的故鄉了,想起自己親手賣給他弟弟的那棟房子。爺爺留給他們兄弟三人的,一人一層樓,我們家在一樓,因為做生意方便,所以爸爸將其賣給小叔,舉家南遷。我回應爸爸,說:「人家在住,沒有要賣。」爸爸聽我這麼一說,又靜默了。他眼神有著一種我說不出的失落,眼眶似乎紅了,好像在想什麼事情?
幾分鐘過去,爸爸再問:「根仔(爸爸的弟弟)去哪裡了?」忙著整理教材的我低頭回應說:「他們住在台南。」爸爸沒有再問,我抬頭看他,他也看著我,但一下子又把視線移走了。
和失智的爸爸聊天總是天南地北的,沒有連貫性,人、事、時、地、物也不太有什麼相關,唯一不離題的,是爸爸的親人或親戚。只是爸爸總忘了這是他經常說起、問起的話,一再重複地說,而我也早已習慣,對爸爸的問話自有一套順暢的回應說詞。
一來一往的我們,似乎說著曾經爸爸在清醒時的記憶,也是現今我們父女倆的共同回憶與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