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櫺
午後,天透著微光,我搭上捷運。在例行的論文書寫計畫路途中,我突然起了玩心,下了捷運,轉了彎,倚著微涼的風,步行到一家經常路過的咖啡店。
我選在戶外的座位,獨坐於楓樹之間,俯視台北盆地。我在木椅上呆坐許久,仰見樹梢上紛紛伸出手掌,像是迎賓的隊伍,風經過的時候,樹林間便響起了沙沙的掌聲。我在搖曳的樹影中,心想著這些年常常路過這裡,怎麼就沒有發現如此靜好的一隅。
一會兒之後,一片片鏽蝕般的掌葉落在桌邊,這些「迎上來的手」──是的,詩人也斯在〈戀葉〉裡曾這樣寫道:「跟隨一片落葉/搖著頭,……看著如鏡的池水看她舒伸/讀那迎上來的手,彷彿可親的符號……」不知也斯是否也遇見了掌葉?眼前這些迎上來的手,在我桌邊拍案,他們脫離了樹軀,將斑駁的殘存恰恰落在我的經過。喔,或許,也未必是「殘」存,而是翠綠之外的其他面貌、軀體之外的其他肢體,不增不減。
「風吹過生成了漣漣的文字」,是〈戀葉〉最後的句子。於是我,也不由得在本子裡留下了筆跡。
臨走之前,我將那幾片落葉收進背包裡,想說憐惜,雖然那離開樹的葉,也未必需要我的憐惜。
又起風了,掌聲又響了起來。我迎上這些手,向他們說:是的,我再度啟程,繼續翻回論文的扉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