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立羽

那天，與母親回古厝探望外公。

「你們怎麼來了？來跑步喔？」看見我來，外公直覺地說。這也難怪，以往我回來除了在菜園裡蒔花弄草，就是到附近跑步釋放壓力。「對啊！我還要順便摘菜。」母親應道。從倉庫拿出剪刀後，與外公一同往菜園走去，我則默默拉筋、暖身，準備與阡陌小徑來一場浪漫約會。

這一頭，規律的跫音在田間小路上迴盪；另一頭，母親與外公的笑聲，透過風捎進我的耳朵裡。母親和外公究竟都會聊些什麼呢？換作是平時，我大抵是沒有興趣的。此刻，頑皮的念頭卻沒來由地興起，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好奇，我在小徑盡頭轉了個彎，有別於以往的路線，回頭跑向與菜園相連的倉庫。

陽光豔豔地親吻大地，汗水順著我的髮尾留下，鹹得我差點睜不開眼。我放輕腳步，躲在倉庫門後悄悄探頭，只見母親與外公一左一右，兩人正在交談。

「最近下雨，菜長很多，多摘點回去，不然我一個人都吃不完。」「好啦好啦！我正在摘啊！這個綠油油的那麼漂亮，不吃哪對得起自己……」母親一面忙著應付外公的嘮叨絮語，手也一刻不歇地採摘地瓜葉。

家常的情景，卻在我腦中與另一幅畫面疊合。

「你空心菜要吃完，這個對身體很好！」「好啦好啦！我正在吃嘛！」那是小時候，餐桌前母親的喋喋不休。我總是嫌母親囉嗦，卻不曾拒絕母親夾進我碗裡的青菜，即便小小的鐵碗早被占領到看不見米飯。記憶中，暖黃燈光下，一家人有說有笑的溫暖、羈絆與關懷纏繞交錯，那是我心中一幅無可取代的童年風景。

「我今天早上去公園，在那邊遇到……」外公的話語將我飛揚思緒拉回，忙完農事，兩人朝倉庫走來準備收拾。此刻，外公的身影竟與母親疊合，差距不多的身高、站姿、舉止與風韻，我突然感到了血緣的力量。原來，血緣不是以身分表達，而是在舉手投足間不經意契合的舉動。

「你怎麼在這裡啊？不是去跑步了嗎？」發現躲在倉庫裡的我，母親略帶疑問。我不管母親拋出的疑問，調皮的擠眉弄眼：「媽，你和阿公真的好像喔！」

「這樣才是一家人啊！」母親笑笑地說，眼角彎曲的弧度與外公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