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立羽

再普通不過的夜晚。「把前幾天的粥熱一熱，我們吃那個當晚餐吧。」母親找了找冰箱後說。「但那很多欸。」我望著母親手中至少三碗份量的南瓜粥，懷疑道：「我們兩個人吃得完？」「那種份量我一個人就可以全部吃完了啦！」母親面不改色，輕描淡寫地發下豪語。

「你不是要減肥？就是因為你都吃這麼多碳水化合物才瘦不下來……」我忍不住開始對母親說教。想起前幾天她才被外公朋友說「營養太好」而下定決心要減重，今天卻又打破了承諾，我實在憋不住狐疑與責備。明明是擔心媽媽過胖會危害健康，說出口的關懷卻變了調，拿著碗，我對母親就是一番碎念：「碳水最容易胖……」

「可是我真的有想要努力減肥了嘛……」母親難過地說著，下一刻竟紅了眼，泫然欲泣。當下，我愣住了。所有的話一瞬間都被憋回了肚子。

「她又快樂又悲哀地將之一一拾起，但是她也知道，她再也不會去拾起往昔了︱︱唯其不會重拾，所以回顧的一剎那更特別的深情凝重。」我突然想起張曉風《母親的羽衣》書中的話。原來，母親的心底竟如此委屈，我一直以為她對自己的身材毫不在意，卻遺忘了在那圓胖的肚子裡，在那看似無謂的笑容下，也曾有一個愛美的靈魂。

為了我，母親究竟忍受了、犧牲了多少？穠纖合度的身材，在剩菜洗禮下嚴重走樣；想減肥的決心，還未開始就被潑了一頭冷水。

她忍耐了太多太多不該承受不該擁有的事，我卻毫無自知，還自以為是的向她說教。腦海中的思緒奔騰，我的鼻頭酸了起來。如果連自己愛的人都不支持，那麼這世界，未免也對她太過分了一點。

「媽，對不起啦，我之後陪您一起運動好了，一舉兩得。」好長的一段沉默後，我帶著歉意與愧疚開口。「不用啦！你那什麼臉，又不是天要塌下來，只是今天又是我減肥失敗的一天了。」許是我要掉淚的模樣過於滑稽，母親突然笑出來，拍著我的肩膀安慰我：「你努力讀書，我努力減肥啊！」

體貼，其實就是親情的一種表達方式吧，我想。只是我還太過衝動，不懂得修飾話裡的關懷，就把輸出的愛包裝成了帶刺的玫瑰。但母親仍一把接住了我，不管荊棘是如何刺傷了她的手。我感覺自己被母愛與親情簇擁得好暖、好暖。

「走，我們去運動！」蔚藍的天映出雪白的雲朵，窗外蓊鬱綠樹隨風輕輕搖擺。母親久違地穿上運動鞋，對正在和課本與參考書纏鬥的我說道：「加油，年輕人！」

微風拂過我們的臉，母親的笑靨燦爛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