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氣候變遷帶來環境危害，永續環保已成為全球人共識。時尚業，向來不環保，如今在眾多有識之士的努力下，也開始脫胎換骨。時尚品牌蔻馳（Coach）的副牌創辦人希爾弗斯坦便是其中之一……



廢物利用
時尚也可以環保

永安‧希爾弗斯坦（Joon Silverstein）是時尚品牌蔻馳（Coach）全球行銷和永續業務的資深副總裁。她擁有文化人類學的背景，帶領品牌轉型，倡導新的措施，翻轉公司的環境影響力，包括以舊換新的服務，只要將家中閒置的品牌包包帶去專櫃回收，就能獲得一款全新包包。

取經自然觀現狀

去年，希爾弗斯坦創辦副牌「Coachtopia」，致力於引領時尚業走向循環模式。這一路走來有她的觀察和一番美意。

原來，她發現，在自然界都沒有廢棄物，一個有機體離開後所留下的，往往成為另一個有機物的燃料，而廢棄物的概念是拜人類所賜，讓許多東西用過後即丟。

希爾弗斯坦表示，在很多方面，廢棄物驅使人類進步發展。比方說，拋棄式的尿布協助婦女走出洗衣房、進入職場；拋棄式的塑膠針筒促成大量疫苗注射，拯救億萬條性命，即便是最戲劇性的人類進步案例——太空旅遊也有了一次性使用的火箭推進器。

然而，諷刺的是，「這個人類最重要的發明——廢棄物，今天是如此昌盛，以致都威脅到我們的生存了。」就希爾弗斯坦所知，每年有超過一千五百億的拋棄式尿布和一百六十億的拋棄式針筒遭焚化、進到掩埋場或單單汙染了環境。她表示，在二○五○年前，海洋裡的塑膠垃圾會超過魚隻，而外太空現在也到處是垃圾，會危及未來的太空任務。

時尚產業很浪費

希爾弗斯坦進一步檢視自己所服務的時尚產業，發現廢棄物是一個特別的問題。過去二十年，時尚消費增加了四倍，但生產的物料有百分之八十五最後都被當垃圾焚燒或送到掩埋場了，這個產業所產出的溫室氣體有百分之三十八來自生產這些新物料，因此也成了時尚成為全世界第三汙染產業的原因之一。

希爾弗斯坦不諱言，時尚業是一個建立在廢棄物上的產業。就其所知，有些公司做出不錯的改善，他們使用回收物料或提供折舊換新和轉售計畫，以達到減碳目標，但極少的公司膽敢挑戰時尚系統的基本原則，而隨著氣候危機加劇，顯然線性式系統無以為繼。

四年前新冠疫情期間，希爾弗斯坦與孩子待在家中，便開始思索此事。當時，她愈來愈擔憂時尚的未來，也想著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該如何對時尚未來有所貢獻。她的老東家蔻馳即便已採取許多步驟改善品牌的永續性，包括成立一個計畫，給二手和受損產品一個第二生命。不過，當她愈思索此事，愈發現所行並不夠。

創副牌搶救廢料

為了解決時尚業浪費掉的物料問題，希爾弗斯坦覺得有必要改造那些物料和創造那些物料的系統。於是，她創辦蔻馳的副牌「Coachtopia」，不是為了改善線性式的時尚系統，而是引領一個循環式的系統，在此系統內的產品都是用原本不要的物料製成，以多重生命的理念設計產品，並有著清楚的循環管道，好讓這些物料始終存在於循環系統裡。

希爾弗斯坦與團隊也重新建構對廢料的理解。首先，他們必須提高這些廢料的能見度。在時尚業，業者通常創出產品時，都不曾思索所造成的廢料。事實上，當他們第一次開始尋找廢料時，便不太容易看到全景，「因為只評估所生產的東西，不是所拋下的廢料，但這些廢料產量流又廣又深。」

希爾弗斯坦舉他們所生產的女款絎縫肩背包為例。從這個包包圖形剪下的碎片不容易使用，因為又小又散亂，也不規則。通常，在這個產業，這些碎片都會不假思索的被送到掩埋場，但它們占據每件皮革的面積範疇高達百分之三十。

一開始，問題的規模讓人畏懼，不過希爾弗斯坦團隊很快就了解規模其實意味著轉機，他們其實可以創造一條新的產品供應鏈，原料來自這些廢料。於是，他們開始收集、揀選、分類和儲存皮革碎片。而今，他們把一大堆廢料變成新生產線的原物料，都放在「皮革碎片場」裡。



開創新局
改變時尚業肌理

有了解決廢料的想法和做法後，希爾弗斯坦和團隊接著重新思索廢料的價值。他們不把廢料當成副產品，而是一種可啟發人心的原物料，而一切從徹底改變設計的方式著手。

把局限當成機會

希爾弗斯坦進一步說明，在一般程序上，設計有個前景，先想像理想的產品、物料和顏色，再來藉助供應鏈的生產力將想像化為實體物；不過，在循環的世界，團隊就得倒著設計，從手邊已有的物料著手，運用創造力，把這些物料變成美麗新穎的產品。

如此一來，整個設計過程就有些風險。比方說，如果想要做粉紅包，卻沒有粉紅色的物料？或是僅剩的粉紅物料色調不太對，不是當季流行的顏色？或是喜歡的顏色碎皮革不夠用？在做出配件前都用完了？

面對以上種種限制，希爾弗斯坦表示，這就是她和團隊目前的挑戰，要把這些限制當做可著手創新設計的機會，而非阻礙。於是，他們創造出有特色的棋盤式圖案，可協助他們在經常無法預測、持續變化的原物料供應鏈上賦予規則。換句話說，棋盤設計讓他們自由替換不同的顏色，維持相同有延展性的生產系統。

挑戰文化壞習性

打造「零浪費」的永續副牌過程中，希爾弗斯坦與團隊得學習擁抱「不完美」，這跟過去很不一樣。在奢華的世界，常常談論的是無法妥協的「品質」。如今，她獲得一個頓悟時刻。

原來，她和團隊曾參觀一個合作夥伴的工廠，目睹有個皮革部件因條紋不對稱而被裁掉，「最高品質的皮革上頭的自然花紋也可成為瑕疵，被裁掉，只因不符合對一致性的審美喜好。」當下，她明白，原來我們的消費方式與生產方式有關。她思索自己的購物習慣就獲得印證，「每次去買包包，都要求看三個，從中選出一個最完美，沒有瑕疵斑點的，完全沒想到要拿到這樣一個完美產品得浪費更多的材料。」

當希爾弗斯坦看到這些可用的材料被丟棄，就領悟到浪費的行為跟我們的選擇息息相關，因為我們處於一個尋求美麗的文化，而身為時尚業者還得負起協助創造美麗理想的責任。因此，她要用副牌「Coachtopia」挑戰此事。

打破精品的傳統

而今，在副牌生產線上，希爾弗斯坦把主品牌產出的廢料變成美麗的新產品。更棒的是，一旦開始想著廢料，選擇要用什麼樣的廢料，就必須問自己另一個問題：與其在廢料產出後才重新想像它的去處，如果在它們被產出前就先思索它的問題，會不會更好？

於是，她與工作團隊檢視即將推出的主品牌包包陣容，然後想著用其廢料產出什麼樣的副產品。結果，便從主品牌銷售第一的絎縫肩背包的廢料設計出一款獨特的包包。他們把主品牌用剩、小小不規則的皮革邊材，或是因紋理不對而被裁掉的部分，縫製在一起，變成一個新的包包，比那些用全新材料製成的包包少了百分之五十九的碳足跡，價格也少了百分之四十六，因為他們把用這些零碎的材料所省下的材料費轉嫁給消費者。

他們也把同樣的方法用在其他頂級的款式包，讓精品也能產自原本會被浪費掉的材料。現在，他們正建構一條全新的系統，更接近大自然的法則，把主品牌不用的物料留給副品牌。

希爾弗斯坦相信，他們目前所採取的步驟當然並不完美，卻可協助他們建立一種新型態的時尚，而這種時尚不再耗損地球資源。更讓她受激勵的是這個概念：只要改變我們生產和消費的方式，就能開始建構一種不同凡響的未來，在那裡，廢料不再是線性式成長所不想要的產物，而是可促進循環式成長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