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慧莉

長久以來，西風東進，東方世界總是跟隨西方世界的腳步。不過，這樣的狀況已在翻轉。有人看見亞洲蓬勃發展的文化和經濟正給全球挹注一股重要的活力，除了協助解決當前各種難題之外，並以想不到的方式重新形塑人類的未來。他是亞洲專家阿加瓦……



專業觀察

東風吹起向西進

尼拉吉‧阿加瓦（Neeraj Aggarwal）是波士頓諮詢公司（簡稱BCG）亞洲太平洋區域董事。他對於科技，以及科技轉換企業並將社會帶向美好的潛力，充滿熱情。因職務之便，他有機會將自己對科技的興趣和服務各種客戶的經驗結合。隨著時間，他已跟一百多位執行長密切合作，研究出不同的領導風格。

阿加瓦也花時間協助執行長們擬出他們的授權方案、規畫他們的策略議程，並改善他們的組織效率。二○一七年，他與一些領先的企業領導共同創辦普拉克沙大學（Plaksha University），旨在重新想像科技教育，讓這種教育結合多門學科、有實務經驗支撐、更具體驗性。

全球文化展新貌

阿加瓦留意到，目前全球文化有了一個全新樣貌，而且跟印度近來竄紅的歌手兼演員迪爾吉特‧杜新志（Diljit Dosanjh）有關。杜新志去年在科切拉音樂節（Coachella）表演，熱力十足，讓現場觀眾聞樂起舞。今年，他在北美洲巡演，一樣盛況空前。最值得注意的是，杜新志不用英文唱，而是從頭到尾都用旁遮普語。

阿加瓦認為，杜新志的爆紅是周遭世界發生基礎變化的指標。長久以來，西方主導全球的文化和智能發展，而今東方也同樣引領風騷，亞洲今天也有了自己的文化和智能主權。

他表示，杜新志很紅，但他不只是紅，還以自己的出身為榮，不紆尊降貴，屈就於成為某種類型。他穿上傳統的旁遮普服飾、戴上頭巾，在西方舞台以一個印度流行樂手表演。

亞洲崛起的原因

過去二十五年，阿加瓦在BCG工作，處理各行各業的難題，並花時間思索全球整體趨勢。以他目前在BCG亞洲太平洋區域所扮演的領導角色，阿加瓦經常出差，四處旅遊，遇到各領域的亞洲人，他們來自企業、政府和公民社會。基於這些經驗和觀察，他發現亞洲已用許多人想像不到的方式在改變，也思索出這些改變對全球人的意義。

他回想上個世紀，多數美國人只是對亞洲文化有所認識，但僅止於淺「嘗」，大概就是到百貨商場，在美國連鎖餐廳「熊貓快餐」（Panda Express）吃到中式餐點。在歐美人的印象中，亞洲文化有點異國情調的味道，所存在的就是刻板印象，而非全貌。

今天，整個局面大幅不同。他舉例而言，馬來西亞女星楊紫瓊贏得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獎，是亞洲第一位；韓國電影《魷魚遊戲》變成網飛（Netflix）最受歡迎的影片；在美國，有四百個板球聯盟，但有超過二十萬個孩子會拿起棒球球棒。

那麼，究竟是什麼促成亞洲文化和智能版圖的擴充？阿加瓦認為這與亞洲崛起的經濟力量有關。比方說，收入金字塔發生巨大改變，在二○三○年之前，高收入家庭比起兩千年，將成長五倍之多，絕對高於西方成長數字，走在孟買、雅加達或上海的街道，就可感受到；而數百萬的低收入戶都是數位原住民，他們從小就生長在有各式數位產品的環境中，想要有更便利、更好品質的生活。「無疑的，亞洲企業努力變得更有創新力……亞洲的多元性也將讓他們的改變更深刻、更多產。」

金融科技嚇嚇叫

此外，阿加瓦也發現亞洲的文化和智能影響力已經延伸到一些觀念和企業的創新上。長期以來，我們經常把亞洲勞工等同外包人員和工廠員工，而今「很多亞洲人扮演智能產業上的領導，他們繞過西方跨國企業的工作，開啟新的企業，這是很大的轉變。很多前往西方留學的年輕人都迫不及待的想回到家鄉，因為家鄉有工作機會等著他們，此舉改變了企業傳統運作模式。」

阿加瓦舉金融科技為例。二十年前，金融科技幾乎是北美人的天下，亞洲難得看見。當時的印度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有銀行帳戶，其他人要付巨款給放債人以維持基本生活。但今天就不同了。印度的統一支付系統「UPI」就創造了一兆多美元的交易，街頭小販也都用「UPI」。同樣的狀況也發生在印尼、菲律賓或新加坡，而中國大陸的「支付寶」（Alipay）創造了比美國支付系統「貝寶」（PayPal）多出一百倍的交易量。阿加瓦預估在二○三○年前亞洲的金融科技收入將大於世界任何地方。



亞洲優勢 耀眼的三大貢獻

根據阿加瓦的觀察，亞洲已做出許多智能貢獻。其中，有三種貢獻尤顯重要。身為高級顧問，他相信其力量。

單位經濟投資效益

首先，亞洲企業以各種吸引人的單位經濟（unit economics）投資於研發大規模的解決方案。他舉氣候變遷問題為例。亞洲相較於世界其他地方有更多空汙城市，約占全球一半的碳足跡。因此，許多亞洲公司大規模投資於太陽能生產和電池儲能系統。在這方面，中國大陸的投資尤其大，過去二十年已將太陽能板的費用壓低百分之九十五，而電池儲能費用也下降了。

阿加瓦曾跟那些乾淨能源研發公司的執行長談論此事，他們表示，距離完成還有段距離。阿加瓦覺得這是好現象，因為太陽能一旦成為趨勢，發揮出來，就會取代化石燃料，成為主要能源。他預估在二○三○年前，亞洲的太陽能的配置量將是西方世界的兩倍多，「也多虧亞洲的創新能力，全世界多數地區得以隨時有低價的再生能源可用，而一種新式熊貓可能會登入我們的辭典：太陽能熊貓。」

集體財與越級思惟

阿加瓦認為亞洲第二個智能貢獻是，所有的解決方案都根植於「集體財」（collective good）。以他個人經驗和觀察，亞洲年輕人終其一生都跟家人維持緊密關係。對他們來說，團體就跟個人一樣重要。同樣的價值觀深入企業，因此家族企業和國族企業占有優勢。

阿加瓦提醒，今天很多西方公司會談社會目的和多方利害關係人導向，其實亞洲人不僅早已體現那樣的價值，也是開路先鋒，而這個區域也持續拉高社會意識水平。他舉日本的澀谷中心為例，那裡鼓勵年長者參與社區活動，而這樣的中心在亞洲許多地方複製。

亞洲的第三個智能貢獻是，他們在面對獨特的挑戰時所產生的「越級思惟」（leapfrog mindset）。阿加瓦以亞洲的醫療保健為例，亞洲人占全球人口百分之六十，許多人飽受糖尿病、癌症等疾病之苦。不過，亞洲無法複製歐美對待疾病的做法，因為醫療費昂貴，也未必能獲得最好的結果。於是，他們需要越級思考，尋求醫療費較少、效果比較好的方式。今天的數位科技提供令人興奮的可能性。互通式的健康紀錄便是解決這種挑戰的方式之一，因為這種紀錄允許照護從小診所延續到大醫院。印度在這方面就有大幅的進步，已經將四億筆健康紀錄數位化。

東西方加乘力量大

那麼，亞洲日益高漲的文化和智能影響力對世界來說，究竟代表什麼？

阿加瓦認為，短時間來看，代表一種顛覆，就長期來說，則是給每個人帶來進步的生活。他相信，當亞洲文化西進，亞洲思惟和企業創新扎根後，我們的生活將更多元、更有趣、也更好玩，而我們的社會也將更有韌性；在面對氣候變遷或下一波疫情時，就有兩種不同的範型可使用，而非只是西方的那一套。

因此，阿加瓦鼓勵我們擁抱亞洲在世界的新位子，一起慶賀東西方相互依存所帶給大家的豐富人生，也把亞洲看成是一個可讓人學習、成長、進步和感到興奮的地方，並同時聆賞美國創作歌手泰勒絲和印度歌手杜新志迥然不同的曲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