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舒嫚

鄰居看見我家窗台的馬拉巴栗盆栽，好奇它長得這般奇特。樹幹中空，卻從旁邊長出四根枝幹，好像是蛋糕插著蠟燭。問是在哪裡買的盆栽呢？其實，這棵馬拉巴栗是種子種下長成的。

當年，打工單位的葉大姐，帶來一袋貌似花生的種子給守衛先生，他們說這是馬拉巴栗種子，蒸熟後炒來吃，口感像極了花生，所以這樹也被叫做美國花生。已忘記名字的同事基於好玩，向葉大姐索討幾顆種子說拿回家種看看，於是葉大姐給了我們每人三顆種子，說種子落土就長出生命，非常好管理。

我好奇，能生長出這麼多種子的樹，一定很巨大吧？葉大姐說，她家那棵馬拉巴栗樹，阿公年代就有了，樹齡多久？不清楚，樹，三層樓高，粗壯樹圍，要五名壯漢手牽手才能圍繞。花開時節，一夜花開，夾藏在樹葉間滿滿是花，天亮，陽光現身，落花滿地，兩個月後，結果纍纍，才能收集那麼多種子。

帶回家的種子，隨手埋入媽媽那排花草盆栽其中一個，轉身就忘了這事。等想起來，一株食指高瘦弱綠枝昂首擠身橘紅黃色豬母乳花間。馬拉巴栗愈長愈高，綠葉盎然，老爹幫它換個花盆獨居。它隨我們搬進公寓，站立客廳窗台，與寵物黃金鼠小毛，聒噪的八哥鳥大衛作伴，看家人在室內活動，偶來串門子的鳥雀，看樓下往來車輛，進出行人。

不同的是，小毛和大衛黃昏會回到室內，馬拉巴栗是不分日夜，無畏風雨盡責的陽台衛兵。

擔心馬拉巴栗愈長愈高，東北季風來臨時，被大風吹倒危險，老爹每年都會把樹幹鋸斷，將它矮化。

老爹不在後，換土、換花盆、鋸短樹幹的事，沒人有心情去做，這麼多年來，馬拉巴栗竟神奇的維持著那個高度，綠繡眼或麻雀喜歡來暫時歇歇腳，興致來時，唱唱歌跳段舞自娛一番，在百葉窗後靜觀的我，也感受到鳥兒的歡樂。

四年前，馬拉巴栗結出火箭般的花苞，深夜十二點後開花，花朵有如一把白色小扇子，香味似玉蘭花。從種子長成樹，馬拉巴栗在我家超過三十年了。三十年光陰啊，它看著住家周遭環境變化，建築物變多，樓愈蓋愈高，天際線變醜，家中成員減少，和我們一起體會人情冷暖。

日子或安靜，或熱烈，或寂寞，有時，我餵它喝水時，會對它說：「你若在，時光便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