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平郁

只要別無要事，星期假日我們多半會帶小孩出去走走，舒展身心。我們的首選通常是能讓孩子盡情奔跑玩耍的戶外，而全家最鍾愛也最常去的是附近的一所市立小學。這學校不大，每個年級不過五或六班，可是一進校門便氣勢不凡。兩旁參天的古木整齊排開，低矮的桂花樹幽香迷人，頗似舊時的深宅大院，而走完這段約有百公尺長的幽深寧靜之後，只覺眼前一亮，豁然開朗：花木扶疏，大樹成蔭，上百個盆景的花開得既繁且豔，不愧是這個南部大城裡的模範景觀小學。

南部一年四季陽光多，雨水少，所以我們假日外出的興致很少被打斷，可是這個周日外子必須上北部出差，我不開車，心想就待在家吧。可是天氣實在好，初秋的陽光是一種溫溫的暖，不像盛夏那樣灼灼逼人，孩子也頻頻問我，今天真的不能出去嗎？沒有把拔開車，我們可以走路去啊！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我想像著進入學校後，坐在樹底下的鞦韆上邊讀報邊看女兒玩沙撿樹葉，那樣的一派悠閒多麼享受。就這樣，母女三人帶了點簡單的飲料吐司，歡喜上路。

可是，才出發就碰到車陣，而騎樓下的摩托車歪斜停放著，明明是直線我們卻得繞出繞進好幾圈，有如障礙賽。好不容易走過騎樓，來到大馬路，而這一小段路竟然沒有設置紅綠燈。我的情緒開始緊繃，因為不但要注意孩子，還要留意時不時擦身而過的汽機車，以及腳下的坑坑巴巴。我一下催她們走快點，一下要她們走慢點，自己都覺得矛盾得可笑。

好不容易拐個彎，上了人行道。這條道上有大樹遮蔭，有紅磚鋪地，我鬆了口氣，雖然一線之外的馬路上還是很多車，但至少我不必擔心會有車撞上我們。且慢！迎面就來了一部摩托車。天哪，這不是人行道嗎？只見那老兄大大喇喇地逆向開來，有如無人之境，我們只好讓開。這輛才過去，後面又來了一部，難怪紅磚碎碎片片。想著想著，小女兒就摔了一跤，我揉著她滲出血絲的擦傷處，感到心痛。我心疼的不只是女兒的皮肉傷，更是每天必須經過的行人，因為連人行道都像是虎口。

目標在望，孩子一陣歡呼，我也如釋重負。走進馨香的校園，想起來時的路，更覺得這裡有如世外桃源。路程不過短短二十分鐘，但一路行來的「艱險」，和現在的適意比起來孰輕孰重？是不是值得？連我也迷惑了。

回家的路上，或許是已有心理準備，我們的腳程快多了，孩子跟我出門幾個鐘頭，精神卻出奇的好，顯然綠野空間滋養了她們的精神，晚上上了床很快就睡著了。

我望著她們恬適的睡姿，想起今天這段散步，有點欣慰，有點疲累，也有點悲哀。我想到斑駁的人行道，最後的心得是：周日是適合外出的，但畢竟不適於街邊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