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胡正文

影片始於黑暗環境中的優美旋律，夢境中白紗女孩沉浸在舞曲中，隨著鏡頭搖晃，一個神祕黑衣人從她背後強行介入改變為雙人芭蕾，女孩顯得被動、失控、驚恐、不安，最終，她憑藉自身力量掙脫後，在獨舞中甦醒。

本片導演戴倫艾洛諾夫斯基（Darren Aronofsky）破題精巧，他以夢境中模糊詭異的人影散發出不確定的神祕因素，暗示著妮娜的期待與忐忑；從女兒妮娜背上發現的紅斑傷痕，表達母親強烈的焦慮與不安；從地鐵車窗映照黑白的影像中，帶入妮娜一人分飾黑白天鵝的窘境與困頓，表現對其心理反覆的壓迫。

《黑天鵝》（Black Swan）是部深入挖掘人類複雜心理與混沌的故事，全片運用高超的鏡像技巧，引領觀眾步入妮娜內心焦慮與掙扎的世界。年輕男總監湯馬士在諸多舞蹈演員眼中是高高在上的，不論是外在活動還是精神世界，都有他的參與，甚至掌控。導演刻意從出場便以「上帝視角」展現其男性霸權的偏執形象主宰一切，有一幕是在大型舞蹈室選角，所有舞者置身四面環繞鏡子的空間，總監湯馬士來到上方的台階俯視著全場，充分展現出兩者地位的巨大差別。所有影片的細節都經過精心設計，從鏡像的運用、音效的配合到鏡頭構圖的選擇，在在為觀眾提供一種獨特的觀影體驗。

黑白天鵝競爭對抗

二十八歲美麗的妮娜像座沉默的火山，她是一個追求極致完美的舞者，這位敏感內向又懦弱的女孩與控制欲極強的母親同住，她的生活只有舞蹈與職業目標。

一次好機會終於降臨，當總監湯馬斯決定為新一季天鵝湖挑選主角時妮娜成了第一候選人，在獲選「天鵝皇后」後，舞團總監湯馬斯告訴她，她可以完美地扮演白天鵝，但她的壓抑與黑天鵝這角色仍有一段距離，黑天鵝是野性誘惑、貪婪黑暗、激情與開放，湯馬斯告訴她︰「完美講求的不只是控制，更要懂得放開。」這時莉莉加入了舞團，一個與妮娜完全相反、奔放而擁抱自己欲望的女孩，成為妮娜隱藏的勁敵。

逐漸，這兩位舞蹈演員的競爭對抗，進入到扭曲的狀態，妮娜美麗、怯懦、纖細、敏感，是詮釋白天鵝的不二人選，但是她卻表現不出黑天鵝的欲望、妖豔、叛逆、野心。換言之，她必須要自己背叛、誘惑、撕裂、毀滅自己後，才能同時飾演出迥然不同的兩個角色。由於力求完美的壓力，妮娜的內心強烈糾葛，逐漸誘發解放出自己的黑暗面。妮娜開始像青少年般探索情欲，而終止的關鍵，竟是突然看見母親出現在自己床邊的驚愕，這場戲也因此成為妮娜完全叛逆，心靈崩壞的伏筆。本片大量運用幻覺、想像、夢境及潛意識等心理手法輔助敘事鬼魅的意圖。因此，「黑天鵝」不僅是可見的外在競爭，更是她恐於面對的內在自我。

光明黑暗紛至沓來

曾經是舞者的母親，將所有成名的希望都寄託在妮娜身上，母親不停暗示、明示：「現今妳的成就，是靠我的犧牲才換得的，所以妳需要聽我的話，為了我更努力、更努力。」她控制妮娜所有飲食、睡眠、穿著、交友、手機、門禁，甚而為她更衣，檢查她的身體，連房門都不可上鎖。導演在影片中以瘦骨嶙峋的身體、蒼白的臉龐、驚恐不安的眼神，完美地詮釋清教徒般的舞者妮娜。影片色系始終被拘納在黯淡、甚至黑暗中，視覺上提供了匪夷所思的震撼，暗示著妮娜身心疲憊，以及急於轉化成為黑天鵝的祈願，光明與黑暗紛至沓來，同時為觀影者提供了多元審視的觀點。

導演在影片中靈活地運用鏡像進行構圖，使畫面呈現出一種獨特的視覺效果，特點在於它強而有力的心靈感染力，將虛幻與現實場景完美融合，讓人們分不清那些是真、那些是假。

事實上，這也是戴倫的拿手，在不知不覺中將角色的心靈壓力和情緒因素轉嫁給觀眾，讓你我跟隨主角進行強烈的情緒起伏，問題在於觀眾願意相信眼睛或者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