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壹參
「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溼的。」如同《2046》的初幕,王家衛引用了劉以鬯寫在《酒徒》裡的句子。男孩說他若談起一段記憶,或許也是這樣的。
男孩是北漂青年,不似酒徒賣文維生,他除了平日正職工作,周休假日還去餐廳兼職捧菜。他埋首揮汗著,卻傻笑說沒什麼,只是想多掙錢。幾個日子過去,某天他突然說似乎聽懂了小時候聽來覺得是金門王刻意捲舌搞笑的〈流浪到淡水〉,歌詞裡兩位走唱的人並不是愛慕虛榮的人,只是「為著生活流浪到淡水」,只是「環境拖磨」,於是「人客若叫阮,風雨嘛著行」。那些潮溼的記憶裡,有風雨、有熱汗。
「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溼的。」我想,除溼的好方法,會不會就是讓記憶消失?就像馬奎斯寫在《百年孤寂》裡,整座城鎮都得了失眠症。人們起初非常興奮,因為有太多事要做、太多話要講。他們用失眠的時間勤奮工作、重複講故事,而且感覺不到疲累。想盡辦法讓自己累的人,只是因為他們懷念作夢的滋味。人們發現失眠症的第一個徵兆,就是失去記憶,他們把所有物品,甚至動物、植物,都用文字標上名稱,以便記得更清楚,但後來,他們也漸漸忘記文字的效用,忘了一切。
「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溼的。」此時我正敲打著鍵盤,如果真的有失眠瘟疫,那麼為了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產出文字,我情願染上失眠症的病毒,在忘記文字的效用之前,逐一地將字句嵌進自己的筆記裡。若我似賣文維生的酒徒,則願多喝一手能催生文字的酒,更願患上失眠症後產出文字的時日,不分平日假日。
我想我會因為懷念作夢的滋味而拚命產字讓自己筋疲力竭,然後睡去。
「所有的記憶都是潮溼的。」待失眠症好轉,人們的記憶再度潮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