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瀟君

曾經，我很愛淋雨。高中同學提到當年， 總說：那個愛淋雨，高高的，蒼白的女孩。大學到了木柵，雨總是陰陰綿綿。大一下學期，談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小小的校園，似乎走到哪裡，都聽得到背後人們的輕語細憐，讓我在往後的大學生涯，更是喜歡躲在雨中漫步，獨自體會那不知是雨還是淚的少年愁。

那時，雨是我的防空洞。漸漸，長大了，變聰明了。知道不論烈日還是狂雨，泥濘和曝晒的黃土地，都得一步一步踏過。人生中的風風雨雨，一遍又一遍地洗刷著我們，終究，把我們打點成了一個一個金剛不壞之身。

似乎，好久沒有想到雨這回事了。加州少雨缺水，乾旱到需要長期向鄰州買水。而今年居然從開年，雨連連地下到四月。星星小雨下了一整個星期，周五晚上有個晚宴，和女兒準備停當，正要出門時，兩人手機同時叮咚一響，是地區政府通知大家晚上暴雨將來，建議人們留在家中，減少外出，以免發生意外。我感受到自己鬆了一大口氣，興沖沖地把簡訊照了下來，發給邀約者。我才發現，原來在心底深處，我是這麼不喜歡參加這一類宴會，暴雨的警訊，讓我找到了最好的缺席藉口。體貼的主人傳來晚宴視頻，有三四十位朋友仍然冒雨參加。我終於明白，雨水沖去表面的繁華後，內心深處，我仍然是孤孤單單的一個小女生，怕面對一切要打起精神應付照料的場合。

暴雨仍然，氣溫陡然下降，我不禁開始擔心，路邊的流浪漢，他們可有避風躲雨的地方？冰寒的天氣，涼溼的身軀，想著都難過，我不自覺地抱緊自己。邊和女兒商量著，天亮後，去買些擋雨的塑膠棚，到路邊分發給需要的人。女兒卻擔心分發時會不會有些什麼意外。想著女兒永遠比我謹慎的思惟，我忍不住想，不知道女兒這個個性，會讓她在人生中避開許多風雨，還是對她的多慮個性而言，每天都是風風雨雨呢？

睡到床上，滑入夢鄉的那一剎那，聽著窗外雨還嘩嘩地澆灑，像是水龍頭壞了，怎麼也關不住，去哪裡找個好的水管匠幫忙關上呢？這一場場大雨，是不是解救了加州缺水的乾旱情況？

天亮了，雨還下著。手機傳來訊息，管理公司通知有兩三處房客的屋頂漏水，有一戶甚至於整個屋頂掉落下來。今天有得忙了。輾轉起床的那一剎那，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我一個恍神，想起，曾經，我是個愛淋雨的女孩。我還是那個愛淋雨的孩子嗎？我還想再當回那個蒼白的女孩嗎？電話鈴響了，得去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