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荷

教書將近三十年，大概有兩屆師生情誼一直持續著，年年教師節前後都會與我相約聚會，早些年座無虛席，還要大費周章挪動桌椅以方便輪椅進出，慢慢榮景不再，有一年只剩下兩位。

阿益與阿民都是小學四、五年級脊椎長瘤而導致癱瘓，不得不以輪椅代步，可貴的是兩位都很聰明悟性高，算是我得意門生。

阿民大學畢業後進入電腦公司，擔任系統分析師也寫程式，工作忙碌但待遇優渥。母親在台中市買了一個套房讓他安身，省了搬遷之苦。.阿益在縣政府農業課擔任雇員，從事文書處理，哥倆感情很好，難能可貴的是，對當年在校時老師對他們的關照一直放在心上，聊起天來還像是十幾歲孩子般天真愛撒嬌，與我無話不談，互動溫馨。

阿民小四時，一天夜裡，晚上尿急想要下床如廁，卻發現兩條腿使不上力，急得哭喊媽媽，母親從隔壁房起來，還責備他老大不小了撒什麼嬌不怕人家笑，但再度確認之下才發現真的是有問題了。第二天馬上送醫做檢查，陸續看了多家醫院，終於發現是脊椎長瘤壓迫到神經，醫師抽髓檢驗說是惡性的，不能不開刀，但幸運者可以康復，不成功則會癱瘓。結果，人命保住了，但阿民癱瘓了。

半途才不良於行，阿民一時調適不過來，老師於是跟媽媽推薦位於彰化的特殊學校。孩子第一次離家，人生地不熟，母親很不放心。剛開始，下課後，我留幾個孩子義務課輔，也增進彼此了解，孩子終於適應了新環境。

阿民的優秀不僅在課業上，還有輪椅舞蹈也被老師網羅，可是因癱瘓下半身沒知覺，練舞練到褥瘡，母親來校後發現十分心疼，而且課業也受影響，憂心這樣下去怎麼考大學？我分析利弊得失，建議他高中轉回台北。

後來，阿民到台中唸大學，一年會來我家兩、三回，有時母親陪著來，有時跟同學。他畢業後想出國，但父親水電工作不穩定，徵詢我看法。我說：「唸研究所不一定要出國，學習是終身的，可以考慮考國內研究所。」孩子聽進去了。

畢業後，我們始終亦師亦友。歲月如梭，我也退休了，回憶如網，細細網住那段風風火火的日子。教學相長，其實學生也紮實地給我上了一堂人生課程，流過心田的感動，午夜夢迴， 依然深刻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