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丁綉慧

十八歲的我，開始賴著咖啡因，不放。

最早是成箱的罐裝黑咖啡、無香色如夜、味澀深濃苦，支持呵欠連連身心靈；在世界都已深睡的凌晨，精神奕奕的我，只能和罐上唯一相陪阿伯圖像乾杯，是少年時夜深人靜對話成篇的真心不換。

之後，幸運於指南山城讀書，追尋著迷人香味至學生街巷的麵包店打工，即使每回隱藏怯懦溫言暖語呼喊歡迎光臨，人際關係依然惹塵埃、擾著淚流不止，黑如沉墨現煮咖啡，佐厚濃乳酪糕點餅乾、伴飽滿袋裝依舊探頭招呼的紮實麵包，是大學四年冬寒時節，最暖心的依戀。

歲月悠悠迄今工作二十餘年，SARS期間尋得第一分工作，辦公室的玻璃帷幕映入都會的光采燦爛，晾晒不了飽含溼悶的空氣，茶水間供應的醇品紅茉香綠烏龍青，恆常是我固定的提神與需索，看著茶包消耗竟昇起莫名的踏實感，或許味澀價廉，至少解渴存在。

孜孜矻矻六年，再度仰望台北天空，成為觀音山下說學逗唱說書人，未料得日日上演情緒勞務欲窒，黑咖如水、入喉溫潤，上善若水、逆增上緣，調整步伐、濁思心慮後的澄澈朗朗，如眼前淡水河清清悠悠，頭也不回直奔流赴遠方海。

而今返鄉已逾十年，兩點一線恬淡若水的工作日常，茶湯咖啡不再淡澀酸苦、甜香常成厭膩；咖啡因一直都在，是濾鏡，透視豐厚理想下仍勉力撐起的現實骨感。

在生活沉浸與現實抽離間，在凝神如洗剎那間，沉靜地、仿若清晰明確卻時而隱約未顯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