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燕滿

我教書也有好些年頭了，由於都在同一個學校服務，這些年陸續出現「學生二代」──家長也是我教過的學生。

去年，我帶畢業班，恰巧班上有位學生（A生）家長當年也是我帶畢業的學生，我們還在典禮後合影，也算是一種「三代同框」。A生時常跟我求證，想印證媽媽對其兒時形象的描繪是否屬實。例如，是否每次都考一百分？是否為超完美小孩，凡事自動自發？是否兼顧課業與家務？……這些原本是孩子無從追溯而姑且聽聽的「自我膨脹」歷史，但是只要眼前這位具仲裁訊息真偽的關鍵性人證能吐露一絲否定證據，便能一舉推翻媽媽長久以來過度美化的形象。

身為父母，在孩子面前美化過往，無非就是希望自己就是一個完美的典範，得到孩子崇拜的眼光，對孩子的任何指教不容置喙，於是打開濾鏡，使用修圖功能，輸出一個扭曲的、沒有真實感的剪影。有的家長將自己過去未能達到的寄託在下一代身上，對孩子產生不合理的期待，為了讓孩子信服，使出瞞騙手段；孩子得知真相時，家長的信任值便迅速的降低，徒增不信任感。

從這樣的家庭教育當中，孩子所接收到的便是「不能犯錯」、「只有成功的人生才被認可」。如此一來，孩子怎麼敢承認錯誤，面對自己的不足？除了否認與逃避，他沒有誠實面對缺失經驗，這樣，他要如何面對現實社會所帶來的種種考驗？

其實，如果家長能如實呈現成長史，或許更可以給孩子帶來啟發：過去一本荒唐史，現在得到不甚如意的人生，那是過去與現在存在因果關係；成長旅程中途出現轉捩點，遇到什麼樣的貴人，讓他的人生道路得以修正，甚至成為人人稱羨的人生勝利組，由此學習感恩；自始至終付出高努力，最後是否得到相對應的人生報酬？學會接受挫折……不論成功與失敗都是值得與孩子分享的人生閱歷。

今年，我帶新生，也遇到「學生二代」，小一新生帶著奶音問我：「老師，我爸爸說他以前也是妳教的。」「老師，我爸爸以前乖不乖？」我反問她：「如果以後我再教到你的孩子，你會希望我怎樣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