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賴彩美
當年我是社會新鮮人,她是公司的資深員工,同事都稱呼她阿姐。世上果真有種緣分,可以讓自己毫無保留地傾訴內心的情感。文靜內斂的她,樂天知命的我,從同事、朋友發展成莫逆之交。
婚姻是人生的轉折點,兩人的相愛充滿戲劇性,她的另一半是更生人。結婚前她跟他說:你放心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溫柔秀氣的外表下有一顆堅定、自由的心,雖得不到家人的祝福,但愛自己的所愛,堅持自己的選擇。
婚後的生活,她沒有任何怨言,直到特勤人員帶走他,孩子的父親再度成為階下囚,她帶著一雙兒女避走他鄉,成為母兼父職的單親媽媽。丈夫刑滿出獄舉家移民,在自由的天堂,他像奔放的溪流活躍於僑界,她開餐廳默默等候回來像撿到的丈夫。她相夫教子遵守傳統禮教,他生性浪漫滿腹理想。
再次見面,是在一個慈善公益活動,將近三十年不見,阿姐的臉上刻畫著歲月痕跡,但那秀氣的臉龐、熟悉的身影,我一眼就認出是她。人的一生是一個個偶然串成,偶然來到某個地方,偶然踏進某個環境,偶然遇見失散多年的摯友,大部分的偶然很快就遺忘,有的偶然刻骨銘心。
時間沒有淡化我們的感情,久別重逢話題不斷,走過風雨,從烏髮到白頭,秉性慈悲視苦如親的她,繞了半個地球,晚年一嘗宿願,回到自己的家鄉,濟貧救苦行德行善。她淡淡地說:「老伴走了,是肺腺癌,太晚發現,不到半年就離開了。」也許時間久遠,沒有特別的情緒,看不出感傷,然而臉上的紋路、灰白的髮絲,彷彿訴說著歲月無情。
臨別前,她從包包裡拿出一串佛珠:想我的時候就念念佛吧,常念的佛珠會有光澤,下回見面,我要看看佛珠的顏色,說完抿嘴一笑。送走了阿姐,我把佛珠掛在書櫃裡的小吊勾,每次打開書櫃就會看見那串珠子,珠子雖然還是原來的淡黃色,但與阿姐的友情不會因為時空而淡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