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秀美

母親嫁到客家山肚成了農婦。從生活中挑出一副鐵肩，兩手磨出歲月的瓊漿玉液，揉碎生活的苦難，活出自己的眉眼彎彎。我退休後的鋤耕體驗，汗水彎腰風霜經歷多了，才真正感悟母親當年的鐵肩擔教養，心比孟母仇！

她那一副鐵肩要挑的不只是成熟的穀子，成簍的柚子，成袋的茶葉，成桶的水，成綑的柴；最難挑的是──生了五個女兒仍未有兒子。元宵祭祖時長輩說：「男生站前面，你們家女生站後面！」在我前面的是小叔的五位兒子、小叔婆的五位兒子！媽媽微笑著拉著我們往後站好！

老家有一副石磨，假日我們姊妹輪流推磨，母親教我們如何為弟弟磨米糊，逢年過節教我們磨米作粄作糕。現在大姊是「手工蘿蔔糕」高手，口碑遠近馳名，看到絡繹不絕停車買大姊的糕，就想到早年母親能蒸出一大圓籠「好彩頭」的好手藝，和那蒸糕掀蓋時，在蒸氣霧霧中圓圓的笑笑的臉！

從小我比較愛讀書，母親一定要我帶著弟弟一起讀，在母親的叮嚀下，弟弟的假日幾乎都和我在一起，在我自修的高中校園，我的大學校園，一路到他上了大學。當時不太理解母親的用心，直到我可以靠心力謀取生活所需時，才完全理解了母親當年幽微的心情密碼──「讀書出頭天！山肚裡的勞動就我來做吧！」

母親也會有抱怨，也會有情緒，曾經看到她帶著淚光揉碎家裡舀水的瓠瓜瓢！那碎了一地的，是生活的苦難！這樣至情至愛的母親啊！您的長孫五月已從台大應力所畢業啦，外長孫也從日本修完雙碩士回來了！您在天上也一定是笑得眉眼彎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