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龔敏迪

德齡，算是中國第一代旅美女作家，先後用英文出版了《清末政局回憶錄》、《御苑蘭馨記》、《瀛台泣血記》、《御香縹緲錄》等書，其中又以一九一一出版的《清宮二年記》史料價值最高。

德齡的父親裕庚，本姓徐，是漢軍正白旗人，但她卻聲稱其父為公爵。曾任清室記名御史的夏仁虎指出：「德菱（德齡）思嫁一美國富商，美人最欣慕他國之貴族有爵者，德菱特著此書動其仰慕，故自稱其父為公爵。」

一九三○年一月，她在美國穿著傳統滿洲旗裝扮飾成「公主德齡」，並以中英雙語演講而引人注目，所以著作封面上的署名「德齡公主」（Princess Der Ling）」，可視為她的筆名，Princess在英語裡也可以是「女名家」的意思。

一九四二年，《清宮二年記》作為日本了解中國的參考書在日出版，但沒有「公主德齡」的署名。一九一三年出版的中譯本《清季宮闈秘史》則署名「德菱女士」，還註明「清公爵裕庚之女公子，美國懷愛德君之夫人」。

德齡的母親是個混血兒，俗稱「鬼子六」。鄭孝胥在日記中說裕庚：「其妻死，納都下妓鬼子六為妾，鬼子六者，其父西人，流落死於上海，母乃粤妓，携六至都名躁甚，裕娶之。鬼子六能為英貄，以故名藉甚。」

得力於外語，一八九四年外交官裕庚帶著家人去了日本，三年後調到法國；德齡兄妹也得到了較好的教育，多才藝且精通多種外語。一九○三年隨父母回國後，德齡和容齡姐妹成了慈禧太后的幫閒，也是慈禧的翻譯官和光緒帝的英文教師。她們每天都會收集戰爭新聞翻譯給慈禧聽，也包括歐洲皇室的報導。

光緒愛好外國音樂，《清稗類鈔》記載：「德菱且曾授德宗（光緒）以批阿娜（鋼琴）之華爾子（華爾茲）簡調。」且德菱謂：「每朝見皇帝，閒暇時，必問予英文，所知甚多。」學者朱家溍說：「這個期間和德齡、容齡同時在宮中伺候太后的人，還有慶王府的四格格、元大奶奶等，都既無編制，也無名分。」

一九○五年，裕庚在上海病重，德齡和容齡離開宮中。《清代野記》記載：「有外國女畫師者，慈禧命其繪油像甚肖，將酬以資。畫師以其為太后也，不索值。而二女（德齡和容齡）竟中飽八萬金。未幾為慈禧所聞，逐之出宮。」

德齡則在書中說，她無意中聽到慈禧想將她嫁入豪門，所以才決定離開。到了上海，德齡嫁給美國駐滬副領事懷特，他卸任後，還在上海當了一段新聞記者。

德齡說：「在精神上，我是在外國受教育的外國人。」但她在中國則是以混血的歸國子女為賣點。不過她也希望中國進步，說：「總有一天中國會醒來，希望能活著看到中國在世界列國中占據優越地位。」

一九三七年抗戰爆發後，德齡參加了宋慶齡建立的保衛中國同盟，還在美國各地多次參加「中國之夜」及「一碗飯運動」等支持抗戰的募捐活動。一九四四年十一月二十二日，六十三歲的德齡在加州車禍身亡，中央通訊社以「德齡公主撞車身死」為題報導。

《詩經》云「中冓之言，不可道也」，宮中的信息洩露出去會成為醜聞。但慈禧太后對御前侍女官還是說了一些真心話的，所以辜鴻銘在英文報紙《國際評論》上說：「這本由一位新式的滿族現代婦女所著的書出版了。它給予了我們有關滿族宮廷以及滿族上層社會的第一手資料，讀來十分有趣也很有意義。」

德齡的《清宮二年記》，多少洩露了慈禧笑容背後隱藏的複雜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