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子

馨美小時候家裡重男輕女，她是第四個女兒，好不容易迎來的小弟是家中小霸王，馨美則是被母親遺忘的幽靈。尤其她脾氣拗，當她違背母親心意時，總是一巴掌就火辣的親吻臉頰。

離家唸大學，馨美展開天寬地闊的新生活，與母親關係日漸疏離；畢業任公職也刻意選填其他縣市，過年過節才會回家。漸漸的，母親凌厲的眼神不再、罵人的嗓音低了許多，三個姐姐嫁人後，母親終於有餘力關心她喜歡吃什麼。

與母親的關係才漸漸平復，卻在一個冬日黃昏接到母親往生的電話，突然的心肌梗塞。她默然掉下眼淚，從此無法再渴望母親的愛了。

馨美把心思全部放在工作上，展露了鋒芒卻也錯過了婚姻。她不斷擢升職等、武裝自己，最後成為人人眼中嚴厲的主管。高處不勝寒，她選擇退休。

退休後，她在文化中心擔任義工，認識了一個與母親同名的夥伴──秀枝。她健談、溫婉，與她無話不說，在職場冷漠慣了的馨美，感覺被暖陽融化了。以前下屬吃飯、唱歌不敢邀她，跟她說話畢恭畢敬，但言不由衷。然而，秀枝會逗笑她，會帶她去品嘗美食，然後一起出遊。

馨美武裝很久的冰雪世界，因友情而漸漸消融，更重要的是她好像找回童年時匱乏的母愛。她們成為莫逆之交。

現在，馨美躺在病床上等待電腦斷層檢查。她生病了，需要開刀及一連串的治療，她感謝秀枝的陪伴。當醫師解說病情時，她整個人慌了，神經質似地質疑醫師，秀枝在一旁握住她的手，壓下她的慌亂與醫師做了有效的溝通。

不知為什麼她想起了母親，想起往日她拿出優異成績單時母親的笑容；她發燒三十九度時母親的憂愁，一輩子對母親偏心的不諒解，在此刻好像得到救贖。秀枝是母親派來的天使吧？無論開刀結果如何，她覺得此生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