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齊夫

四川史上有四大才女：卓文君、薛濤、花蕊夫人、黃娥。前三位知名度較高，人盡皆知，而熟悉黃娥的人就不太多了。其實，她的才華、德行絲毫不亞於前三位，甚至還要更高，是個有情有義且有才的奇女子。

先說有情。黃娥的丈夫是明代大才子楊慎，曾以一首〈臨江仙〉轟動文壇，名揚天下。早在黃娥十四歲時，就遇到了風度翩翩、大名鼎鼎的狀元郎楊慎，雖是情竇初開，卻已芳心暗許，要嫁就要嫁楊慎那樣學識淵博、志趣高尚的郎君。

巧的是，楊慎父親是當朝內閣首輔楊廷和，黃娥父親是工部尚書黃珂，兩人同朝為臣，又是同鄉好友，結成兒女親家是水到渠成的事。然而楊慎已經娶妻，本以為兩人此生無緣了。可造化弄人、天機難測，黃娥二十一歲那年仍待字閨中，楊慎的髮妻王氏則因病去世，才成就了這一段美好姻緣。由此可見，世間姻緣冥冥中早已注定，有情人終成眷屬。

婚後，兩人日子過得十分甜蜜，經常藉詩詞唱和，互訴衷情，或是一塊品茗，談古論今，不乏李清照、趙明誠之賭書潑茶意趣，堪稱神仙眷侶。即便是後來因楊慎被貶謫，兩人被迫分居的三十多年裡，也是書信來往頻繁；且每信必填詞訴衷情，纏綿悱惻卿卿我我，有說不完的情話，用不盡的文思，不僅溫暖著對方的心，也成了留給後人的文化瑰寶。

再說有義。「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臨各自飛。」楊慎因「大禮議」被貶時，黃娥才二十六歲，青春正盛，本可以有別的人生選擇，留在京城，放棄這個在政治上破產、生活上落魄的夫君。可是，黃峨毅然護送楊慎去雲南，一走就是一萬多里，翻山越嶺、櫛風沐雨，且時有匪患騷擾，可謂萬分艱辛。楊慎大傷未癒又生新病，一路上全靠黃娥精心照料，才安全到達雲南貶所。

後來，黃娥又獨自在家鄉挑起照顧老人的重擔，為他們床前盡孝，養老送終。而當楊慎病逝雲南時，已是花甲之齡的黃娥又不辭辛苦，千里迢迢親自送丈夫棺木回家鄉安葬。最重要的是，楊慎之所以成為明代的文化巨人，黃娥的支持關愛、唱和激勵，不可或缺。她的不離不棄、一往情深，更是楊慎的精神支柱。

再說有才。黃娥家學淵源，博覽群書，可謂才華橫溢，擅制詞典的才名為藝林所傳頌，就連楊慎對妻子的才學也極為嘆賞佩服。一次，黃娥給丈夫的信中附了一首散曲〈南商調‧黃鶯兒‧苦雨〉：「積雨釀春寒，看繁花樹殘。泥途江眼登臨倦，雲山幾盤，江流幾灣，天涯極目空腸斷。寄書難，無情徵雁，飛不到滇南。」

楊慎讀到這首情深意遠、字字佳絕的散曲後，備加讚賞。他不甘落後於夫人，乃用盡渾身解數，另外和作了三首〈黃鶯兒〉，結果每首的意境和字句都趕不上黃娥所作。自愧不如的楊甚甘拜下風，回信稱黃娥為「女洙泗（女孔子），閨鄒魯（女孟子），故毛語（女毛公）」；同時代的大文人徐渭也高度評價：「楊夫人才情甚富，不讓易安（李清照）、淑真（朱淑真）。旨趣閒雅，風致翩翩，填詞用韻，天然合律。」還真不是溢美之詞，她完全當得起。

楊慎何其有幸，娶到了這樣有情有義又有顏值與才華的女子，實在令人豔羨。又想到錢鍾書對楊絳的評價：「最賢的妻，最才的女。」放在黃娥身上也很恰當，好似定身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