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溫文廣
這日午後總覺得燠熱異常、如墜火爐,屋外蟬鳴聽來格外刺耳;翻滾蒸騰的熱浪流進室內,使我心煩意亂。我拉上窗簾、打開冷氣,徐徐涼意瞬間驅走襲來的暑氣。好不容易終於小憩一會,一陣電話聲打斷了睡意,差點讓我從床上翻滾下來,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揉著惺忪睡眼接起電話,心想是哪位朋友會叨擾退休後的我?卻聽到電話那頭三哥對我說:「少君好像出事了,你快點到醫院看望一下。」剛剛不好的念頭,轉瞬化作現實在耳際炸開。
我定了定神,拿起手機撥給五哥(少君的父親)確認三哥傳遞的訊息。在這非常時節,通常都會聯想到新冠確診,可萬沒想到經五哥告知,少君是騎機車不慎撞上停放的工程車而離世。雖然對方未立三角錐有錯在先,可真要追究起責任恐耽誤後事;且對方似亦自知理虧,於是雙方決定和解。
到了醫院見著五哥哀戚疲憊的倦容,就愈發感受胸口鬱悶和電話裡噩耗的真實;我摟住他顫抖的肩頭坐在走廊的長椅,就像兄弟倆曾經度過的無數長夜一般。
我仰著頭想起與侄子的過往。他常勸戒我少抽些菸,又指著我的鮪魚肚要我多運動,否則會像他爸一樣得三高。我知道他講話直率,但也是為我好;他也因這種擇善固執的個性,而常與他爸爸起爭執。有次他與他爸不知什麼原因在遊覽車上起了齟齬,竟在路上要求下車,自己走路回家。想起他荒唐的行徑,不禁搖頭,可再一想,之後再也見不著五哥與他鬥嘴的模樣,心底便升起一絲落寞與哀傷。
當我從醫院返家已是凌晨,恰好兒子此時要出門上班;雖然心底充滿了不安,畢竟見著五哥喪子的打擊,可我仍只像往常般說了句「路上小心」。兒女終有日要離開家門,脫離父母的掌控,正如離巢高飛的雛燕一般,只是這份離別後的惆悵卻不知何時消除,又能向誰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