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龔團長致敬

汪詠黛 |2008.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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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泰北美斯樂興華中學師生,以及來自台灣的訪問團朋友,齊聲唱完中華民國國歌時,校長楊成孝神情哀淒地含淚對著麥克風說:「現在請大家為我們的大家長———台灣救總龔團長,默哀一分鐘。」

雖然台灣救助總會派駐的「泰北工作團」已於2004年結束,但20餘年來,龔承業團長帶領著工作團,將台灣及其他華人地區的愛心、善款送至泰北,讓將近百來個華人難民村的村民生活,從赤貧改善到小農經濟;即使龔承業團長已經功成身退,但他仍年年不定期回到泰北,關懷這裡的中文教育,不斷幫忙找資源,協助義胞後裔努力脫貧、脫困。在泰北義胞的心目中,他是被視為「萬家生佛」、「功在泰北」,永遠的龔團長!

所以,當大夥兒驚聞龔承業團長於2008年3月7日在台灣突然病逝,享年74歲,泰北各個中文學校莫不自動自發的為龔團長默哀致敬,表達對他的追思。

由於泰北難民村的特殊歷史背景,台灣、香港等地曾於八○年代發起風起雲湧的「送炭到泰北」救助活動;「中華救助總會」遂於1982年10月組成「泰北工作團」,開始展開極其龐大的人道救助,由龔承業擔任團長,直至2004年在美斯樂村協建「泰北義民文史館」結束,工作團的救助工作長達22年。

初抵泰北難民村時,龔承業見到的是一片讓人落淚的貧困、破敗景象:

難胞窩居在村寨簡陋、歪斜的竹籬茅舍裡,既沒水,也沒電,甚至連一條像樣的泥土路也沒有,大多數人都因營養不良而面有菜色;為了餬口,村民們不得不大肆毀林,種植雜糧、竽、薯等,使得自然生態遭到破壞,讓原本已缺乏的水源更形不足,莊稼也越來越困難,形成惡性循環;難胞想往外謀生,但因身分處處被限制,而無法下山……

龔承業難過得晚上根本無法入睡,他形容:「這裡簡直是處於絕望狀態!」各村百廢待興,均面臨生產、教育、醫療三大問題,龔承業帶著工作團一切從頭做起,分為教育、農業、醫療及手工藝四組,全力展開救助。20餘春秋歲月,從壯年到白頭;對綿延一千五百餘公里、面積有台灣兩倍大的90幾個泰北難民村而言,龔承業稱得上是跋山涉水,一步一腳印地在走透透。

是什麼樣的情懷和責任感,讓龔承業願意遠離在台灣的妻兒、放棄晉升將軍的機會,到泰北來吃苦、受罪?而且一待就是將近四分之一個世紀?他和泰北有什麼特殊情緣?這和他的家世有關:

1934年,出生於雲南省梁河縣南甸大土司官家的龔承業,17歲時,身無分文地和兄長龔統政、一位秘書,三人結伴匆匆從家鄉逃出,加入李彌將軍號召的「雲南反共救國軍」,進入「反共抗俄大學」積極接受訓練,熱血男兒一心只想隨軍北上光復神州。

然而,天不從人願,兩年後,於1963年底隨軍撤到人生地不熟的台灣,定居寶島,結婚生子,安心做起「新台灣人」。只是,逢年過節時,總難掩思念家鄉,以及仍留在泰北的苦難孤軍弟兄之情。

這一轉眼20年過去了,命運之神竟然安排他於1982年8月從軍職借調到救總,兩個月後即被派到泰北。

泰北難民村中原本即多雲南人,龔承業從小被雲南南甸土司一品官的父親叮嚀,長大後要和哥哥好好照顧鄉民;這位17歲離家的官家少爺,在接近半百的壯年,果真被安排為飄零在泰北山區的鄉親服務,而且一做就是22年,能說不是老天冥冥中牽繫的緣分嗎?

龔承業清楚記得父母的庭訓:「我們吃的、穿的都是老百姓給的,要知道感恩。」也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讓龔承業兢兢業業為孤軍鄉親服務,尤其珍惜每一分經費的使用;因為,工作團來泰北執行救助任務的頭幾年,所使用的幾乎都是來自台灣各界「送炭到泰北」的涓滴愛心所匯聚成的善款。

其中,包括星雲大師帶著信徒們捐的善款,組成「佛光山泰北弘法義診團」,由龔團長商請泰國軍方調派直昇機、吉普車支援,再輾轉騎馬上山,為散佈在荒山草莽中的泰北難胞,提供救濟物資、弘法義診、贈款建診所,更以佛法撫慰村民的心靈。

筆者很榮幸因為撰寫《重返異域》一書(柏楊策畫,2007出版),不但認識龔團長,還由他協助在泰北山區穿梭採訪,親見他和村民的互動,對這位令人尊敬的長者留下極深刻的印象,也因此受他感召,投入救助泰北的志工行列,延續他的綿綿愛心與義舉。

謹以此文向龔團長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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