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歐銀釧　

月前和小唐見面時，她說起假日都和海膽在一起。我以為她在說海洋裡的生物，想像她是到海邊度假。後來才知道她說的是她養的雪納瑞犬。

小唐說，因為她養的第一隻狗狗叫海參，所以後來養的就叫海膽，之後，從收容所帶回來的取名海帶。海參、海膽、海帶，都是雪納瑞犬。

為什麼第一隻狗取名海參？「因為牠很小的時候，黑黑的，看起來就像海參。」

海參十一歲時，小唐朋友家的狗生了七、八隻，說要送她一隻。

「牠兩個月大時，我帶牠回來，取名海膽，讓牠練習跟海參一起生活，但是兩隻狗差十一歲，年長的海參都不理海膽。不過，到廁所小便這件事不用教，海膽很快就跟海參學會了。牠會聞地上排水孔味道，在廁所尿尿，不會尿在其他地方。」

海參和海膽兩隻狗都會聽口令，「坐下、等、好」，小唐常常跟牠們玩遊戲。「我們出門都會帶牠們，屏東、台中、宜蘭、花蓮，從南到北到東都有牠們的足跡。」

「海參十六歲時，因年老、生病，去做天使了。」小唐悲傷許久，經常想起牠。

十年前，小唐開始接觸社群媒體。「我在家滑手機，第一次上臉書，有一次逛到動物收容所義工的臉書，他每周去收容所拍照，在臉書幫狗狗發認養文。」

小唐一眼就看到牠。「那時海參離開我們約一年了，我覺得臉書上的牠好像海參，再加上那時有公告十二天沒人領養就要安樂死的規定，看得讓人十分不捨，所以我就去認養，把牠帶回家，取名海帶。」

小唐拿出海帶於二○一二年六月十五日進入動物收容所的照片和資料，「牠是在桃園龜山被收容的流浪犬，模樣很可憐，兩眼無神，一身雜亂的毛髮。與牠同時被收容的還有其他的品種犬，可能是被繁殖場丟出來的。」

「我認養之後，帶牠回來，洗洗澡，給牠吃東西，和牠說話，後來牠就變得好可愛。認養單的單子上，甚至沒認出來牠是雪納瑞，登記的是混種犬。」翻出海帶來到她家的照片，小唐說：「牠是一隻會笑的狗。」望著照片上英俊挺拔的海帶，凝視牠深邃的眼睛，我的心都融化了。

二○一二年，小唐收養海帶之後，開始去新屋動物收容所當義工。工作包括：帶收容所的狗出來散步、餵牠吃零食、幫忙梳毛、剪趾甲、拍照、寫認養文，提供民眾正確的認養觀念和建立愛動物的心態。她說：「大部分的飼主因為各種瞎理由棄養小狗，有的狗親人不親狗，有的狗很可愛但會怕人，透過互動有時能漸漸改善狗怕人的情況。」

小唐本名唐欣潔，現任台北市立動物園昆蟲館館長，對蜻蜓特別有研究，曾帶愛犬海參出外巡訪蜻蜓。

去年，她推介一本改編自真人真事的繪本書《穿著小黃鞋的狗》。作者兼插畫家高尚美（Sangmi Ko）以獨特的繪圖和樸實的文字，描述人與狗的情感。小唐特別叮嚀：「收容所裡面有好多不小心走失，或被缺乏責任心的飼主，以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棄養的狗狗們，在等待有緣人帶他們回家。想要養狗的人，應該要以常常陪伴、用心照顧和不離不棄的態度，才能給飼主和狗狗幸福快樂的生活。」

在自己的生活中，唐欣潔和三隻雪納瑞犬有著深厚的感情，也有許多難忘的生活記憶。

「海膽串聯了唐家三隻狗的歲月。我們家珍愛著牠們，如果出外旅行，也都帶著。我曾帶過海膽、海帶去露營，讓牠們體會野外生活，兩隻狗兒睜大眼睛，對周邊事物充滿好奇。」

提到可愛的海帶，她說：「我不知道海帶確切年紀，二○一二年從收容所帶牠回家時，單子上寫約三至五歲。牠的身體不太好，心臟很弱，和我們相處了九年，後來生病了。在牠最後的時光我和媽媽每天陪著牠，晚上我會帶牠上床睡覺，白天牠躺沙發，我去上班，媽媽會照顧牠……但是，牠還是走了，去遠方旅行了。」

現在她家只有海膽，「牠不愛喝水，愛喝牛奶，喜歡各種美食。而且狗如其名，很大膽，別的小狗還在練習走路時，牠就開始想要爬樓梯了。我家是透天厝，牠長大後，非常會跳，常在客廳的沙發、我的床上床下衝來衝去、飛來飛去。」

「海膽會唱歌、坐下、握手、用鼻子頂東西，也擅長坐下等待，不急躁，喜歡出門散步。牠每天都跟我們一起睡，喜歡背或腳頂著人，有時還會趴到我們頭上去睡。牠怕熱，睡一陣子就會換位置。」

「不過，海膽現在老了，十五歲，腦神經受損，身體不太能平衡，老是轉圈圈，後腳沒力，走幾步就會路倒或是趴下。他有白內障，看不清楚，耳朵重聽，連嗅覺都變差，食物要擺在牠嘴巴前面，牠才會知道要張嘴吃。也沒辦法講話了，以前會跟我們對話，垃圾車來時會跟著唱歌。」

「因為看不見、聽不到，我們現在只能抱著牠，牠能走路就讓牠多走走，偶爾帶牠出去兜風。前天，我帶海膽去小烏來天空步道，結果狗狗不能進去，很可惜，沒辦法讓牠進去看看，但是附近吊橋瀑布都有帶牠逛。」

我想，海膽會感覺得到出外的喜悅，享受和小唐的兜風，感受風與陽光，呼吸大自然的空氣。

「海膽年輕的時候非常可愛，現在一樣也很優雅。」小唐讓我看海膽多年前的俊帥照片，只見牠坐在寫滿字的椅子上，抬頭挺胸地看向前方，像是學富五車的老教授。

那天晚上，我夢見海膽捧讀一本巨大的書。次日，我將夢境告訴小唐，沒想到她傳來訊息：「這兩天才帶牠去醫院，牠有胰臟炎，腎指數也很高，前兩天都不吃飯。今天早上也去打了皮下點滴，要連打三天，我們都很擔心。」

「昨天我上班，請爸爸媽媽帶海膽去看病。媽媽說，牠量體溫、照超音波、打針都哭叫。今天我帶牠去，牠在醫院緊張得大叫，全醫院只有牠哭得最大聲。我和牠說話，摸摸牠的頭，拍拍牠，抱緊牠，終於把牠情緒安撫下來。」我聽得心痛，請她幫我擁抱牠。

年老的海膽舉步維艱，沒辦法持續走一段路。小唐每每看得難過，趕忙抱起牠。海膽感覺到她的氣味和體溫，依偎著她。她摸牠的頭，輕聲說：「沒關係，我抱你散步。」沿著種滿植物的步道，緩慢行走。

多年前小唐給了海膽一個家，她是牠的溫暖港口；相伴多年，海膽變成她的心靈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