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晨煦
秋微涼,那日帶您到老梅看海喝咖啡、那日邀您到圓山飯店用餐,您說:「這都是第一次」。
您辛苦一輩子,把五個孩子養大成人,一雙手五張嘴,額頭上的亂髮,鼻尖上的汗水,不知您的忙,老是添亂。
農曆九月了,看著麵包店櫥窗上的生日蛋糕,甜美的視覺心卻酸,是省了荷包,卻飽了思念。
母親,您要記得擦掉鼻頭上的汗水,梳理額頭上的髮絲。放手吧!曾經是生命中的都會離開。
母親,我不再去老梅,那海鹹得很,沿岸的綠石頭覆蓋的是您的髮,怎捨得踩踏!咖啡店依然面著海,您撐起了下垂的眼皮坐在窗邊,咖啡機上咖啡豆萃取後的熱飲,您喊苦,幫您淋上牛奶,順喉多了,您揚起了魚尾紋滿意的看著海,歡心的說著:「看海喝咖啡的滋味原來是這樣啊!」
那張張相片讓海水湧出淹沒了臉頰,海水很鹹,我若再踏浪而去,那鹹會醃漬了眼。
母親,我不再去圓山飯店,那一襲飄逸絲質的黃上衣,領口繫上一條紅花絲巾,鮮明高調地踏上,您像金絲雀一樣穿梭在金碧輝煌的空間。八十一歲的您,雀躍的擺了許多姿勢拍了好幾張照,那空間都是您停格的身影,是您瞬間化為貴婦的驕傲。我怎忍心讓您華麗的身影穿越我的心,飛出紅牆黃瓦。
母親,您曾經視為尊貴的圓山,依然聳立在夜裡,車輛川流在飯店前的高架橋上,將接龍的車燈拉得緊緊的,繽紛的紅燈夾著亮黃如您身上的衣裳,一盞接著一盞,去了遠方。我若再拾階而上,會拉住衣角跟著去那遙不可及的地方。
喊了五十幾年的祝福:「媽,生日快樂!」,是上了癮的幸福。圈成一大圈的孩子們,嬉鬧圍著您老人家,兩大桌的佳餚消失了,不再生日快樂。
這成癮的感受,只能試著在照片上慢慢地再度拾回,默默的塞入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