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禾月

在都會區，辦公大樓附近的小巷弄，有提供上班族膳食為主的小店群聚，是再自然不過的。我最近常經過的這條小巷，有自助餐、有幾間Cafe 。一間小小的服飾店和小門始終緊閉的國術館，已經有點不一般了，但最突兀的是，一間陰陰暗暗、裡面堆滿雜物，門是以鐵架鐵網紮成，所謂關門就是把這片鐵網門綁著的店面。午餐時間門前常會有流動小攤商在那兒賣便當。每次經過我心裡總想～在這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怎麼會有這樣一個「暴殄天物」的店面出現？姑且就叫它「非店面」吧。

好奇心驅使，只要「非店面」門開著，我就會往裡面望望，但實在太暗，也不方便多做停留，加上自己老花，所以最多只看到有人在裡面晃動，有點忙碌的樣子，但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主人的廬山真面目。

終於，機會來了。一天我撐著雨傘經過「非店面」門口，門口停著一輛綁著一大捆壓扁的紙箱等雜物的摩托車。我放慢腳步希望有所發現，果真門後鑽出一位穿著雨衣的老男人，跨上摩托車小心的發動，緩緩地騎往巷口轉入車水馬龍的大馬路，我快步緊隨在後，明知追不上，卻好奇這一大捆回收物的去向。站在巷口看著摩托車消失在車陣中，只能默默祝福這輛摩托車能安穩地到達目的地。

這是我第一次感知到這間「非店面」的功能，不是囤積喔，是辛勞的操作、珍惜資源的操作、參與社會分工的操作，在我們這個垃圾快速產生的社會，這操作何等的必要而珍貴！

春天除了下雨，也會穿插暖暖的陽光。感謝老天爺的安排，是個假日，風和日麗，我騎單車出外逛逛，經過「非店面」，居然看到那天穿雨衣的老男人，坐在門口一堆CD片中，手不停的拆分CD片和外包裝，另一位年齡相仿的男人，則站著和他聊天。雖然陌生，但有人說話，我也就方便問話。

記得我的第一句問話是「忙什麼呀？」，他回的第一個詞是「造反」，三個人都笑了。接著他說：「現在的人造反了，一直造出新東西，把有用的舊東西都變成沒有用的垃圾……」

這「造反」的形容在我心中反覆咀嚼，不知所措。過兩天我也「造反」了，將家中閒置已久的舊電視，載到他那兒，感激不盡的請他幫忙「造反」。

因為這次的「造反」，我有機會進入這縱深很長的「非店面」，知道主人寧可將它做小回收場，自行處理回收物，也不出租當「包租公」，就更令我欽佩了。

科技進步、經濟發展，此二巨輪毫不留情地壓榨地球的漿汁。工業革命之後的三個世紀，人類恣意揮霍了地球花五十億年累積的天然資源。所謂「菩薩畏因」，我們得在「造因」上多下功夫，才可能將好的果留給後代子孫。

省省的用水用電是必須，不讓科技餵養的慾望牽著鼻子走是學習，經過「非店面」是提醒。

雖然看著和週邊店家很不速配的「非店面」不是那麼舒服，但一想到男主人那雙勞動不停的手，和緩緩移動消失在巷口的一大捆回收物，就釋懷了。而只有在生活上加減努力，才是我自己的職責，也才可能和「非店面」並駕齊驅，成為「淨零減碳」的一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