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崁手記》,聯合文學出版
文/林文義
堅實的記憶花蓮作家群友:小說前輩王禎和,詩與散文並華的楊牧;同儕者:陳列、顏崑陽、陳黎、王浩威、劉富士、陳克華……猶若小城面相壯闊無涯的太平洋,文學多美麗。
據說,海派小說家張愛玲從香港來到花蓮,王禎和熱情接待;有此一說,她期盼面見彼時被獨裁者蔣介石軟禁的,西安事變的主角張學良,憾而未遇,那是戒嚴的七○年代初吧?半世紀後,皇冠版簡筆的:《少帥》,漫筆揣臆,京戲般虛幻,張愛玲在做夢吧?
做夢,不輕妄,好作家文字化夢成真;因為有夢,文學美質,無論魔幻或寫實如節慶煙火、子夜月星,創作,就是不同前人的意外。
十八歲之我初訪花蓮,竟然是從台北松山機場,卡拉維爾:法國帆船名稱的雙後噴射引擎班機,帶我去花蓮。往後老朋友民歌手葉佳修寫了這首歌,他的鄉愁他的愛,你聽過嗎?
再幾年後,可能是搭乘盤桓彎曲的蘇花公路,甚至是曾經航行的交通船(花蓮夜航到基隆,名字就叫:花蓮輪)。又在幾年後,學會汽車駕駛,如歌迎風,未曾有破壞雪山水脈的台北坪林貫穿宜蘭頭城的十二點九公里隧道,我想念北宜公路春天山櫻緋紅,秋時金色楓影,蘇澳直上,花蓮在猶若歡見戀人的傾往。
歲月增長 洞悉世事
六旬年過,不得不承認終究已是晚秋遲暮,懷舊的心語早已留予我的散文書中,不必多事書寫回憶錄,華人留憶,儘是掩飾的謊言,歌功頌德,請別相信政客,大都是可笑小丑。
政客之無恥,其實是侮辱了小丑,後者至少無害的逗人歡樂,前者口說理想、公義,背後男盜女娼,我常引用馬奎斯小說:《迷宮中的將軍》名句︱︱這裡除了一群人反對另一群人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戰爭了。
重回花蓮市多少年後了,跟著旅行團(大都是祖父母級如我輩的晚秋之人)抵達太魯閣燕子口,導遊正色勸說,請一定要戴上膠盔,不知何時岩石崩落,安全首要,諸君遵守。
何以,我茫然視野遙向立霧溪出海口,那波濤湧漫的太平洋,半世紀恆像戀人般久久不忘,時而入我酒後夜夢深睡中?不喜歡年少愚癡的十八歲,荒廢學業,初習文學;古名:洄瀾的花蓮,我喜愛「洄瀾」二字,那是深海回溯的潮湧,斷裂今時的暮年記憶,愛別離。
帆船之稱的法國飛機,如鷹展翼的首航,十八歲初訪花蓮,白燈塔夜光對我說:就是洄瀾。
(摘自《南崁手記》,聯合文學出版)
【作者簡介】
林文義
老台北人,桃園新住民。
《南崁手記》印證散文美學專致的生命追尋,自祈我手寫我心的虔誠信念。近著:聯文版《墨水隱身》、時報版《秋天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