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梁純綉

八十五歲的母親獨居，二十歲開始當美髮師，現在還為粉絲服務。我每天回家探望她，昨天回去時，她正為九十歲的王奶奶剪髮，兩人有說有笑。

王奶奶離開後，母親才告知，前晚夜半咳嗽，咳了三次鮮血。她很鎮定，我也不敢顯露慌張。我們先到住家附近的診所就醫，醫師建議到大醫院檢查，因此，昨天我住娘家，以便今日陪母親就醫。

種菜，餵食流浪貓是母親的日常，昨日她如常處理這些事務，建議她休息，她表示要活就要動，動起來才有元氣。

晚飯後母女散步，她看著路邊的落葉說：「有生就有死，死亡就像凋落的葉子，是很自然的事。」只上過兩年學堂的她，說出像哲學家的話語。

母親又表示，我曾陪她簽署的「預立醫療決定書」，白紙黑字，務必生效；攸關時刻，身為見證人的我得負起監督之責。接著，她像老師抽問學生：「我的身後事如何處理？」我小聲回答：「喪事在殯儀館處理，一切從簡，不發訃聞，不收奠儀。」她點點頭，嘉許我有記得她的叮嚀。

晚上母女睡在一起，母親道：「我的人生沒有遺憾。」我輕握母親的手，她輕拍我胸膛，倆人不知何時睡著。

今天，母親在醫院做了一連串檢查，醫師認為是支氣管擴張引起的出血，服藥即可。我在寬心之餘，回想她活到老做到老的精神，面對身體出狀況時的冷靜，還有對生死的豁達自在，真可說是我的生命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