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晴
一個冬日的午後,一個人在國美館三樓看書。一排排的書櫃、一冊冊的書籍、一個檯燈、一張桌子、一張椅子和孤單的軀體。
常常懷疑自己讀得完這些書嗎,讀完之後又會怎樣,變聰明了嗎?常常在猶豫之間,不想再讀書了;但,往往過了幾分鐘就後悔了,縱然老花度數又增加了。
記憶中的阿爸,大概只會寫自己的名字,再來就不曾看過他拿筆寫過任何字,也不曾看過他讀過一張報紙或一本書。
記憶中的阿爸,不知從哪裡學來的算術,不用計算機,心中卻有一部計算機,使用一桿秤,很快就可以算出多少錢,比計算機還準確。
記憶中的阿爸,文字是不存在的。一輩子僅僅使用一本字典──生活經驗,什麼事情都請他指點或幫忙,跋杯代替閱讀和請教。
六月六日往生後,我做阿爸的兒子五十八年,阿爸好像不曾問過我閱讀的滋味。
把眼睛觀察到的阿爸,轉化成影像收藏在心底。我是用從學校學來的漢字,救贖自己的回憶。關於阿爸的生活哲學;關於阿爸的處事態度;關於阿爸捨不得在外頭吃飯,過午在家裡吃冷菜冷飯;關於六月五日對我說的話;關於阿爸不善於表達愛;關於跟阿爸之間的互動。對我來說,那是一種無言無奈的傷悲。
徘徊在記憶中的阿爸的軌跡中,尋尋覓覓父子之間的對話,從兒童、少年、青年、成年到中年,我想起初中時阿爸在社頭買了一台二手電視。那是阿爸第一次,可以在家裡坐下來看電視,看到眼睛以外的世界,聽見不同國家人民講話的聲音。
記憶中的阿爸,為了我而存在。懷念阿爸的歲月,地球才能存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