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童言

那日與母親通話，她偷偷透露父親和弟弟發生口角後眼裡噙著淚，喃喃自語：「小時候他喜歡搭火車，我還特地帶他搭車去阿里山玩……」我從小不曾見過父親流淚，一場爭執竟能讓他眼眶泛紅，看來真的傷透了心。

母親曾說，父親剛烈的性格承自他的祖父，我這位曾祖父的名諱甚至有個「烈」字。父親嗓門大，火氣上來怒目的模樣，總令我覺得他乃桃園三結義的張飛投胎轉世；我也硬脾氣，兒時一旦認定是父親無理，便會頂撞指正，結果就是一頓「竹筍炒肉絲」，可我絕不屈服討饒，還會回嘴說：「打死我好了！」父親拿我沒轍，最後只好叫我走開。

父親從未責罵過弟弟，主要是弟弟三個月大時曾性命危急，父親趕至醫院輸血給弟弟動手術，方搶救回來，自此呵護有加。我依然記得那次父親帶弟弟出遊阿里山，羨煞了妹妹和我。

就讀高中時，路途遙遠，曾經因為天冷睡過頭，父親二話不說騎車載我趕至學校，以免遲到受罰；工作後，經常赴德出差，每當返台時，父親早已備好一鍋滷蛋，說隨我歡喜吃。木訥的父親以這種方式來展現愛意。

近日父親因水腫、氣喘問題入住加護病房，幾天後情況雖已改善，但醫生仍要他繼續觀察，尚不能出院。父親直吵著要回家。母親依照我電話所說，轉告他要好好配合醫生，才能康復，等我和挪威夫婿回台，就開車帶他去兜風。母親轉述，父親聽了之後沒再嚷嚷，露出期待的神情。八十有一的父親變得很孩子氣，人老了似乎就是這般。

只盼菩薩保佑，所待辦之事及早核發，以便立刻返台回家，兌現帶父親出遊的支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