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勳在《孤獨六講》裡有這麼一段話:「孤獨和寂寞不一樣。寂寞會發慌,孤獨則是飽滿的」,是莊子說的「獨與天地精神往來」,是確定生命與宇宙間的對話,已到了最完美的狀態。
李白也在〈月下獨酌〉裡說:「花間一壼酒,獨酌無相親;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是一種很自豪的孤獨,他不需要人陪他喝酒,唯有孤獨才是圓滿的。
在藝術創作的天地裡,我想孤獨絕對是必要的。日本近代大文豪永井荷風曾寫過,旅行要一個人,不要同伴。單獨旅行時才能靜下心來與天地對話,與自己的心靈交談。
日本俳聖松尾芭蕉,一生喜歡旅行,寫下的紀行文有《鹿島紀行》、《笈之小文》、《更科紀行》、《奧之細道》等。在《奧之細道》開頭,芭蕉寫道:「日月百代之過客,行年亦如旅人」呈現與中國文人相通的「人生如旅」的觀念。
芭蕉逝世於1644年10月12日,臨終前四天,即同年同月八日夜,寫下最後一首俳句:
旅途病倒夢馳騁荒野
肉體支撐不了,但是我追求俳諧藝術的夢魂(精神)猶在荒野之中馳騁,這是多麼孤獨的景像,也是何等豪壯的場景。
詩人錦連於北海道旅行,病倒住院時,寫下〈孤獨〉一詩,即引用芭蕉上述俳句。應是心有同感吧!
錦連對〈孤獨〉的詮釋:「孤獨是獨自聳立於海角/白天默默地思索著什麼/夜晚不停地緩緩旋轉/向微暗的天空與黝黑的大海投射青白交替的光芒/一再撫慰這寂靜小鎮卻謙卑地暗示它的存在/從那病房可以遠遠看到的白色燈台」
在第二節錦連寫道:「孤獨/孤獨是什麼/孤獨是在晨曦微現的冷冷空中/留下似有深意的飛行軌跡/以對世俗毫不在意的表情歇腳於屋頂或電線上/隨意改變視線或方向聒聒啼叫的曉鴉/咀嚼著與穿過我內心的空洞相似的寂寞心思/互相傾訴愛與哀愁的那種無奈的身影」
而在一首悼朋友的詩中,錦連更以「失去孤獨的寂寞」形容,可見「孤獨」是懷念朋友的「最高形容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