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壹參
連假收假前,我買了車票準備回台北,每每在舟車來去之間我常想起許菁芳在《台北女生》說的:「台北女生通常不是真的台北女生,她有一個不是台北的家,在過年過節時要回去……她不會離開台北太久,因為其實沒有那麼好的收入可以四處旅行。」這些年來,我也漸漸變成這樣的台北女生,一會兒「回彰化」、一會兒「回台北」。無論回來或者回去,台北女生想探問的或許都是:我們究竟歸向何方?又著陸何處?
父親開車載我到離家不遠的客運站搭車,沿途白茫茫的蕎麥花田盡收眼底。父親在車上始終沉默,他曾說他除了「下班了」、「食飯未」之外,與孩子們不知聊什麼才好。但有次,我們發現他放在書櫃裡自繪的樹枝狀家譜,他卻可以因此講一整個晚上,彷彿領著我們在那張譜的樹梢上跳躍,躍進他口中那個古早古早的祖父、曾祖父、曾曾祖父的時空裡。
客運站到了,我下了車,父親便將車身轉進對面的車道往回家的方向開,等著路口的紅燈。但一會兒之後,我在原地看他又迴轉到我身旁……
「是忘了什麼嗎?」我對甫出車門的父親說。
父親依然沉默,卻見他眼裡噙著淚,緩緩吐了兩個字:「毋甘。」接著,他張開手臂,微微地抱了抱我……
「我覺得我對你們很不好……」我心底湧現許多對他的頂撞,也禁不住哽咽地說。只見他揮了揮手,似在說不必在意、沒關係。父女倆就此相顧無言,只是輕輕道別,故作若無其事。
我搭上車後,車窗外開始模糊,家鄉的白色花海隨著向北的車身加速閃退,我卻已在那靜默的空白中著陸,在父親手繪的樹枝狀圖裡安心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