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慧開法師
(佛光山副住持、南華大學講座教授)
(一)千萬不要拖過個人生命的賞味期(續)
大家一定要確確實實地認清我們的肉體本來就有「相應的使用年限」,也就是我一再強調的「個人生命的賞味期」,一個人的身體無論是如何的威猛健壯,終究都會有衰老退化的一天,遲早都必然會停擺。因此,我非常誠懇、鄭重地提醒大家,「千萬要避免」將自己拖到身體機能衰敗,惡疾病魔纏身,乃至多重器官衰竭而終,切記要及早做好「永續經營未來生命」的準備,見好就收,瀟灑去來!
真正能夠「見好就收,瀟灑走一回」的最高境界,就是「無疾而終」,如此才能確保「臨命終時,身無病苦,心無罣礙」。萬一不幸「有疾而終」,甚至於「惡疾而終」,還可以補救,就是要萬緣放下,深心念佛發願,一心一意求生佛國淨土(或者上升天國),保留最後的精神與體力,祈求佛、菩薩(或者耶穌基督等)前來接引(這一點會在後面進一步解析)。無論如何,「千萬不要」拖到精神與體力完全耗盡,導致衰竭而終,萬一落入那樣的情境,往生就有實質上的困難,幾乎就是業力牽引,六道輪迴了。
(二)千萬不要變成個人生命的延畢生。
我的博士導師︱︱已故傅偉勳教授,於一九九三年七月出版了他的劃時代著作《死亡的尊嚴與生命的尊嚴︱︱從臨終精神醫學到現代生死學》,他在書中的第一章「引論」第一節「現代人的死亡問題」,特別以他的父親做為實例,提到他父親以九十一歲高齡逝世,但是老人家在七十歲時就中風了,因為家人無法照顧,在那個年代也尚未引進外勞看護,不得已只好將他送到安養院安置,以下引述傅老師在書中的原文:
約在三十多年前,他在台北患上半身不遂之後,由於我的四哥一家十分忙碌,無法自早至晚在家看護照顧,只好送他到一家特殊醫院安頓下來。不到一個月,家父開始大吵大鬧,說死也要死在家裡。無已,四哥把他接回。但是有一天四哥夫婦因要事不得不在外好多小時,家父就在這時不慎從床上跌到地板上,不能動彈,直至四哥夫婦回家才被發現。
經過這次痛苦經驗與教訓,家父也終於同意,搬回特殊醫院,專由醫院護士照顧,四哥則每周總去一兩次陪他談天解悶。以後二十年左右就如此在醫院一小房間,直至逝世為止。
此類實例,以目前一切為經濟發展而日日苦幹的國人說,也當有類似家父與我四哥的境況經驗,以及心照不宣的共感共鳴吧。無論如何,即使面臨個體死亡的日益「機械化以及非人性化」現象,仍要在「傳統」與「現代化」之間,保持適當的平衡,盡量設法使絕症患者在他生命的最後關頭,能夠心平氣和又具有人性尊嚴地離開人間(to die in peace and with dignity),如此避免死亡「機械化以及非人化」的極端現象,對於我們現代人說,乃是第一項根本的死亡問題,值得大家關注反思。
傅偉勳教授在《死亡的尊嚴與生命的尊嚴》出版之前,將四校稿交給我幫他審閱校對,同時要我提出修訂建議,所以我不但是最早讀到這本書,而且從書中獲得極大的啟發。二○一二年三月二十四日,我在佛光山基隆極樂寺「人間覺者佛典研習營」演講「生命的永續經營觀」時,特別引述傅老師有關他父親因中風臥床多年的敘述作為案例,同時提出「千萬不要變成生命的延畢生」,以為警惕。
明朝馮夢龍所著的《醒世恆言》第三十五卷有一句名言:「天下無有不散筵席,就合上一千年,少不得有個分開日子」,後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句話就成了家喻戶曉的俗諺。這句話給了我一個靈感,而將其擴充為:「天下沒有不散場的筵席,沒有不落幕的舞台,沒有不畢業的學校」。無論是如何冠蓋雲集的難得盛宴,終究是要散場,無論是如何眾星輝映的華麗舞台,終究是要謝幕,無論是如何人文薈萃的溫馨校園,終究是要畢業;因此,我們最後要「善緣地好聚好散,身段優雅地下台,風光瀟灑地畢業。」
話雖如此,然而在現實的人生當中,想要在生命的舞台上,身段優雅地謝幕下台,想要從生命的校園中,風光瀟灑地畢業,是非常困難的,很多數人都不自覺地淪落為生命的「延畢生」。
所謂「延畢生」,顧名思義就是「應該畢業了」卻「遲不畢業」,或者「因故畢不了業」,而不斷地「延遲」畢業年限,淪為「延畢生」,陷入一種「好也好不起來,走也走不了」的生命困境。
大家只要到任何一家安養中心、護理之家去走一遭,就可以親眼見證到這一類的生命「延畢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