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歷史的窗柩推開,我們很容易望見由光線和陰影兩部份所構築成的人類文明進化圖像,不是光明,便是黑暗;不是歡愉,便是悲傷,兩極化的影像分割、重疊、滲透、融合,乃至於曖昧難分的情節和畫面,會因歷史的綿長和邈遠,在記憶中日愈模糊、褪色,甚至消失,即使文字紀錄有多麼精準、確實、鉅細無遺,但它仍然只是文字、數據以及和我們無關緊要的年代、人名和地名,腦中浮現的都是只能憑空想像的抽象畫幅和隨著這種抽象連想的記憶光影。
「阿根蒂爾橋」 1874年 60x80公分 油畫 畫布 巴黎奧塞美術館藏)
只有繪畫,或是人類以手描繪及紀錄的筆跡畫痕,更接近這種歷史的光影,任何一幅手繪或經由手的製作過程所遺留的跡象,都是獨一無二、當下的、不可能重覆的歷史見證,它既是歷史的、社會的、科學的,也是哲學的和美學的內涵,再精準的科學,都無法複製。
十九世紀中葉的印象主義畫家,便是紀錄人類歷史光影圖像的真實詮釋者,他們利用科學研究的光學原理,用畫筆轉譯來自光學原理的由紅、橙、黃、綠、藍、靛和紫的各個顏色,以分割、重疊、滲透、融合,乃至於曖昧難分的塗布技巧和妙藝,展現他們對宇宙自然中的人事物,在陽光的明暗、顯晦、生滅、有無和出與沒中、變幻萬千的生命圖像和諾大的展演舞台。
他們用突出、放大、隱晦、縮小、變形、錯置等手法,再現視覺和精神的自然。它們不是照像機剎那間顯影的片刻,而是藝術家生命與歷練涵養的當下傾注,具有無可取代的永恆意義與價值。
印象主義代表人物之一的莫內(Monet 一八四○~一九二六),便是這種轉換自然光影為人類歷史光影,最偉大的巨匠畫家。名為「阿根蒂爾橋」的畫作,更突顯了畫家集科學與藝術二而為一,渾然天成的慧智;畫中一個人影也無,卻道盡了人在畫面中所留下的情與智、心與物、自然與非自然相映互襯的筆跡墨韻。
晨光所照,阿根蒂爾的橋側成了背光虛幻陰影的朦朧夢境,橋頭觀景台和近景的白色船隻三兩艘遙映成趣,遠處樹叢的矮小層樓兀自閃爍著微光,冷漠地靜觀並招喚著這阿根蒂爾橋曦日下的天光雲影好友們,大夥兒一塊欣喜地度過這美好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