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田運良
上篇以「字」引領開頭,循故事高低起伏的書寫稜線,在曾經寫下的眾群字海中,覓找著我己小小墨硯城池裡、划出壯瀾雄濤的誰誰誰,許是寫給您、他、妳、她、你、我們、他們、你們,或是致予祂、牠、它……,一整篇的尋索後,最末段「就寫幾個字,給生命、給歷史。」作結,為字的千秋身世定調。
其實還有好多誰誰誰,也想寫幾個字、真誠摯心地給。
我常常想起七年前之年終嚴冬以至隔年盛夏間的艱險種種,那是一大段空白時光、蒼白歲月,與生死拚搏的拔河拉鋸中,驚駭棖觸感慨甚多,即便好想寫、再想寫也因羸弱虛微、舉臂維艱而無法寫、不能寫。幾經療養後、勉力爬出癌痛洞窟,再挺起執筆,即展開心的新寫字旅程,從初癒那時,「字」便是身上刻的刀疤、掌中纏的粗繭、臉龐抹的老斑、眼裡淚湧的滄桑,一筆一畫將生命的零碎縫補起來,一撇一捺帶領走出時光落隊的青史角落,心事興亡寫得真確入心、卻愈傷愈高、愈殘愈寬、愈痛愈遠,字裡感恩絕對大於抒情,而乃有《我,他、妳。——死生回首懺情帖》散文書的逆旅紀實。
字之於我己,正是所有情緒的出入口。危危站於每樁情緒的左右為難,步上出口跨進關隘,驚現文字內有光和影、夢和醒的狂歡繽紛;重返入口踱回俗境,則是身陷震央風暴中的迷濛蒼茫,屢在其間煎熬著生命殘值裡的些許亮點與留存熱度,以字撫慰、以字療護、以字振興、以字重生,窮盡「字」的無限理想,安頓此刻當下、乃至餘生。
寫著寫著……驀然與字對望才又驚覺,曾寫下的字竟是被隱藏的思考邊界、竟是被埋沒的靈感極致、竟是被遮翳的創想啟蒙,我躲在字背後窺看自己是如何描摹愁緒如何形容歡愉,也感受並同步學習著字裡的波平與浪湧。
我更也隨興將字排列組合成漢疆唐土,成篇成首地展示我己領御統治的國,而能建構完成的詩文,就分別派往各媒體副刊詩刊期刊與之征戰媾和,至於無法登場獻藝的字就逐序記入臉書,每一趟長短歌行都是一段文字琢磨,也當成是遠征前的整備練兵、養士訓武,繼續謀下一篇下一首的字之近代史。
然此,字所綜編集成的書,無論開本大小、裝訂平精、書背厚薄,儘管每張紙頁看似單薄微不足道,且不費吹灰之力即可輕盈翻閱品讀,但字裡縱橫交織的錯綜複雜,真可見證其是千錘百鍊後、攪盡肝腦所竟成的力作,想見下筆那一刻百思慎慮,與字的百般掙扎糾纏,憑藉著醞釀積累的靈感一瞬,抓住筆畫的力道,精準落筆撰作。
就寫幾個字,給記憶往事、給紅塵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