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明慎

婆家務農也做魚貨生意，據說是村莊裡的大戶。我是婆婆的第四個媳婦，嫁入門時，幾位大姑小姑都已婚嫁，她們的兒女甚至跟我年紀相仿。早我很多年入門的三位嫂嫂已是婆家的重要支柱，相較之下，我既不會田間菜園的農事，也不曉市場攤架的買賣；缺少伶俐嘴舌，應對木訥、拙於招呼，對生意的事完全幫不上忙。

更糟的還有：廚藝欠佳，只會基本的淘米煮飯、洗切蔬菜下鍋，但求熟了能吃，談不上色香味。說起來是樣樣不及格，一度沮喪到頻頻自問：「為什麼敢嫁？」全靠公婆寬厚，言語臉色從沒為難過我。

婚後一年老大出世，新生兒體重身長都標準，很健康，帶回家後卻頻頻出狀況，月子裡就進出醫院好幾趟。做完月子抱回婆家，孩子哭聲無力，喝奶進食不理想，體重過輕，分明是沒照顧好。「連帶孩子都笨」，這事實打得我全沒自信。

結婚前先生就有胃疾，本想婚後有老婆照顧，生活作息穩定不難調養。哪知道小家庭經濟不寬裕，買房借款要還、工作考績要顧、小孩看病花錢、老婆表現又不如期待，諸多不如意讓先生操煩，情緒和現實壓力大到不時胃疾發作、生病住院。

幸好，婆家親人總即時來探視，帶孩子回去由婆婆照顧教養，公公也多次來醫院陪病，讓收到病危通知的我能夠穩住惶惑，守著針劑點滴強打精神，硬起頭皮面對病魔。日子過得緊，精神繃到快要斷線，能有婆婆幫忙帶小孩是我這笨媳婦的福氣，始終感恩。

婚後的第一個十年，先生住院紀錄難以計數，這個家如驚濤駭浪中的小船，就怕翻覆解體，全靠婆家親人有力後援，助我一次次挺過驚懼憂慮。只是，婆婆在鄉下不免擔心牽掛，常常落淚，無能讓老人家清閒反增添她的負擔，我的慚愧歉疚再多一樁。

歲月匆匆，公婆相繼仙逝已十數年，孩子早就從瘦弱幼嬰長為壯碩成人，還升格當了三寶爸。當年自問「怎麼敢嫁」的我，每每懷想起公婆，老人家和我沒有血緣，因為先生的關係接納我成為家人，幾十年相處，公婆如同娘家父母愛護我，也同樣用身教提醒我：就是要有包容和陪伴，讓親情具足溫暖能量，婚姻和家庭才能持續長久。

感謝在心頭，我牢記著公婆的好，生活中大小挑戰不曾稍歇，公婆的福氣加持是勉勵也是敦促，提醒我要像他們一樣，做家人安心的後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