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日應邀到台北故事館朗誦。
答應「演出」之前,的確有過小小的矛盾與掙扎。
一向自覺得口齒不清,三不五時還會被「虧」第二聲、第三聲不分。碰到須要高歌一曲的場合,能閃就閃。KTV別想賺到我的錢。
這樣的人,如何上台朗誦?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以往自己也舉辦過幾次研討會,邀請作家朗誦。得到的結論是,一、朗誦似乎沒個準則。有的跟唸書差不多;有的「唱起來」,跟平劇相彷彿;有的嘶聲吶喊,彷彿要把所有的鬱悶散發出去。二、發音準不準,觀(聽)眾似乎也不那麼在意。現在,即使電視主播也不見人人發音皆標準,唸錯字的也屢見不鮮。
先為自己去除一些負面的因素。
再找一些鼓勵自己理由。
首先,機會難得。想想,這一輩子,曾代表學校參加過作文、書法比賽,何曾參加過朗誦?這一次,或許就是生平唯一的一次,不把握機會,可能會遺憾終生。
朗誦,無非是把感情融入內容,以自己認為最適當的聲音發出來。「心誠」則能打動人心?
為自己進行一番小小的心理建設之後,「斗膽」接下這項「充滿挑戰」的任務。
我選了三好達治的〈淚〉〈夜〉,與遠藤園作《深河》的部分文章。前者中日文皆朗誦,後者只朗誦中文。
淚,「某天早上,如昨夜的雨滴/從一朵花的花心滑落/小小的東西/小小的東西呀/從你眼中,從你睫毛之間/今早 從你小小的悲傷/滴落在父親的/手上/現在 在父親的手上/現在 在父親的手上 有短暫的餘溫/啊 這是什麼/它沾濕了父親的手/它沾濕了父親的心/那是從遙遠的國家/那是從遙遠的大海/那是從這可憐的父親 的父親/又父親的 虛幻的故鄉的/鳥語 花香 藍空/和連綿長遠的山川的/信息/懷念的季節的信息/今早 父親的手上/送來新的信息」
我與父親自幼聚少離多,初中時搬家到埔里,我獨留雲林,高二轉學台北,之後大學、留學一直在外,撰寫碩論時,父親撒手人寰,來不及見父親最後一面,內心不免留下深深的遺憾與永不歇息的思念。
朗誦當中,我突然意識到,或許對父親的追憶與孺慕,才是給予我朗誦的最大的勇氣!
(作者為興國技術學院講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