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霞
「十月二十二日,會社強行刈割甘蔗……七名日警及會社的三十多人帶著苦力在謝財的蔗園,與一百多名蔗農起衝突,兩名警察的佩刀被蔗農搶走。十月二十三日,北斗郡警察衝進二林、沙山二庄,抓走九十三人……受難者飽受凌辱……。二林庄布滿警察,農民人人自危。」這段是楊碧川書寫一九二五年中秋前發生在彰化二林的故事。
很後來,我才知道那蔗園的地點,是俗名為「火燒厝」的村莊,是我大姑姑的婆家。
印象中,國中時的歷史課,老師常常不照本宣科,她總拿起一支粉筆,比畫著黑板上的大幅掛圖,就可以講一整堂課。我記起上課前,總要到老師的辦公室翻找大圖。有時我走進秋海棠的葉脈裡,有時我抽起掛軸、穿起地中海的高跟鞋,喀喀喀地走回教室。唯,當時的我並不全然了解那課本上印著的「蔗農事件」。
而今,再路經姑姑家,才覺知我與那些過往,跨越時空地緊密相連。我開始想像那年,鎮上布滿警察,人們或許會躲在柴房,在木屑、土塊、白蟻、蜘蛛的交雜中,隔著柴堆的縫隙呼吸、隔著蜘蛛網偷瞥陌生的微光……在那裡,或許有我的祖先或他們的親友。
我抓起故鄉的一把泥土,迷失在掛圖堆裡,無法辨識它正在圖上的哪個位置……
然而,祂們留在土地上的血漬與汗痕,再次被踏訪、被聞見、被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