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米純

新家裝潢前，與設計師討論舊家的梳妝台一定要放在主臥室。雖然梳妝台在舊家僅有置物櫃的功能，且柚木及古色古香的外型與新家的裝潢風格迥異，但我仍然堅持要將它放入設計圖中。

設計師看過照片後也認為很有紀念價值，於是略為調整設計，重新給了梳妝台該有的位置。當看到完稿後的3D圖，真是好感動，這是娘家媽媽給我的嫁妝，將在新家繼續陪伴著我往後的歲月，有如在天上的媽媽照看著我。

這梳妝台是結婚前，婆婆建議女方陪嫁物品中須有一個有抽屜的櫃子，取其諧音「嫁櫃」，「嫁得富貴」之意。媽媽以紅包折抵，請婆婆挑選與新房床組相配的梳妝台，雖然不是媽媽親手幫我挑的，但我一直把它當成是我的嫁妝。

結婚初時，梳妝台桌面擺放著簡單的保養品、首飾盒，還有媽媽買給我的紅色針線盒。依習俗，結婚四個月內為避免沖到新娘神，梳妝台的鏡子須用紅紙遮蔽，所以新婚時我便少有在鏡台前梳妝的機會。

婚後一年大女兒來報到，坐月子時，梳妝台就是我月內房的餐桌，桌面還留有被熱麻油湯碗燙成白色一圈的痕跡；之後，它又成了孩子們奶瓶、尿布、痱子粉的容身處。我的梳妝台始終身兼數職，像極了婚後女人的身分。

結婚十年後搬到目前的家，因主臥室格局為避免「鏡照床」的風水禁忌，梳妝台的鏡子又被我以粉紅色宣紙封住，從此不見天日。日復一日，鏡台桌面、抽屜堆滿了用不到的化妝品、項練、髮飾，因為我除了參加喜宴以外平日不施脂粉，也已短髮多年，那些髮飾早已無用武之地。

最近準備搬家，打開塵封的鏡台，那紅色喜字已斑駁，擦拭後鏡面依舊明亮，這才驚覺自己有多久沒照過這面鏡子了？定定地看著那鏡中人，昔日的新嫁娘，今日已成黃臉婆，等到終於有時間坐在梳妝台前細細梳妝時，無奈年華老去，雙鬢斑白，這二十多年的青春啊，誰能還來？頓時跌入時間的長廊，久久無法回神。

仔細想想，也是自己讓梳妝台失能，套一廣告詞，這些年來我早已不必「靠臉吃飯」了，而我的心境亦早已無抹粉點胭脂的需求。並非我懶散邋遢，是生活的風格讓裝扮未列在我的優先順序上。

我崇尚的是「胸中有書氣自華」的境界，輕裝布鞋走路上班是我的日常，快狠準是我的步調，哪有時間攬鏡細細畫眉？且臉上抹乳液、撲粉會妨礙汗水淋漓的暢快，即使夏季的防晒油亦會讓我覺得黏膩不舒服。

如今，鏡中的我雖有華髮，但尚未白髮蒼蒼，簡潔有型的短髮每隔一段時間修剪補染，倒也可騙騙人；眼窩雖略為塌陷，仍難掩明亮的眼神，臉頰黑斑雖有擴大面積之勢，但自華之氣稍可轉移焦點，也不會有人專注於此。

整體而言，這些年來工作上的操勞、生活中的種種磨難，沒有把我折磨得不成人形，能夠一路撐了過來，是因為「正面思考」已成為我最佳的保養品，「樂觀」是我最好的維他命，「善良」做成的鋼盔則保我一路平安，所以，也莫怪我忽略了梳妝台的功能。

搬到新家後，重見天日的梳妝台又將伴著我展開新的生活。不出幾年我便將從職場退休，慢下腳步的生活也許就真的有時間梳妝了，屆時，我又將以什麼面貌呈現退休後的自己呢？歲月流轉，梳妝台儼然是我從年輕到老的最佳見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