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昀臻

你有好好看過家鄉的天空嗎？

記得高中那幾年，十七歲的我放學走路回家，總會抬頭看一看傍晚的天空。天空就像是一位才華橫溢的藝術家，在每一個季節、每天的心情，塗上最契合當下的顏色，讓嘴角輕輕上揚，青春的悸動就這樣雋刻在回憶裡。

大部分的時候，天空是蔚藍的。走在安靜的人行道上，踩著灑落枝枒間的細碎光影，深吸一口沁涼與芬芳，我仰臉用手掌托住陽光，看著指間漏下的碎汞，在微風的旋律裡，所有枝葉都被邀舞了，窸窣的聲響如潮水般蔓延。陽光的酒調得很淡，卻很醇，淺淺的斟在路旁的小野花裡，閃爍著輕淺的光影，像是清澈的夢境。

於是，原本張揚的步伐變得緩慢，青色的天空就像是一首輕柔的樂曲，在青澀的年少時光，溫柔的釋放那些迷惘和煩惱，接納所有彩色的夢與憧憬，我如初生的雛鳥，在天空廣闊溫柔的擁抱中安穩成長。

大約接近年末時，天空是橘紅色的。十八歲的年紀，倒數著學測的日子，每天充斥著課本與考試，放學的天空成為我的救贖。

夕陽的光渲染整片蒼穹，絢爛的霞光將四周織進一層如夢的金色薄紗，雲朵被鑲上了金邊，如魔術師玩弄著光影遊戲，每一秒都有千朵含光的花苞綻放，從橘焰蛻成酡紅。這樣如夢的天色，總能平息我煩躁不安的思緒，如慈母輕拍著嬰兒般的溫暖，鼓勵我努力與堅持下去。橘色的天空就像是溫柔的歌聲，在那段徬徨的歲月，引領我繼續前行，治癒我的淚水、傷痛與疲憊，我如羽翅漸豐的幼鳥，在絢爛的彩霞中展開雙翼。

上了大學離家後，那顆年輕的、蠢蠢欲動的心，終於展翅翱翔，飛向遙遠的、更高的穹頂，以為遠方會有更動人的風景。可是當急驟的大雨淋溼了雙翼、遙遠的路程疲憊了身心，如同鳥兒在陌生的天空迷失了方向，我終於明白，家鄉的那片天空，才是永遠的溫柔與歸屬。

當我再次走在那年放學回家的路上，這次卻走得特別慢、特別久。仲夏的蟬鳴是一首綿延的絕句，我掬一把樹縫間的陽光，看著璀璨的光影在指間跳躍，享受著陽光在手心的溫度。抬起頭，八月的天空湛藍如洗，徐徐微風拂過面頰，彷彿輕撫著鳥羽那樣的溫柔，此時倦鳥歸巢，而天色正藍。♣